李恨水向身边的秦如霜，投去感激的一瞥。
    接下来的议程，是干部任免。
    李恨水来青龙镇后，发现镇里中层干部选拔有一个很不好的现象，就是拉票成风。
    究其原因，是选拔机制的问题。
    按照镇里规定，选拔中层干部，第一轮是镇各办公室主要负责人、镇领导班子成员谈话推荐，按推荐票数权重折算成分数，按分数多少1：2进入下一轮。比如，应选拔3名中层干部，则前6名进入下一轮。
    第二轮是投票，参加投票人员包括镇机关所有中层以上干部，镇直单位和各村、居委会主要负责人，镇领导班子不参加投票。按应选拔人数差额一定比例进入第三轮。比如，应选拔3名中层干部，前4名进入下一轮。
    第三轮是会议研究决定。
    每当选拔中层干部风声传出，镇里饭店就爆满，请客吃饭成风。虽然饭桌上不提投票事宜，但所有人都心照不宣。
    得票多的当选，美其名曰群众公认、深受群众拥护。
    这种以票取人的选拔机制看似公平，实质上并不公平，造成很不好的导向。
    那些埋头苦干，但不善于拉关系的，只能一直坐冷板凳。
    那些投机取巧、请客送礼拉关系的，却能成功上位。
    以至于，镇里能埋头苦干的干部越来越少，因为大家都懂得一个道理，哪怕你干得再好，如果不善于拉关系，就是群众基础不好，就不会获得提拔。
    不能让老实人吃亏，更多的只是体现在口号上。
    镇党委会研究表决事项，是一人一票，少数服从多数，一、二把手没有一票否决权。
    这次选拔的几个中层干部，李恨水都不熟悉，不过，之前私下里听了王子月的介绍，除个别人选既能干事，也会来事外，其他人选都是干事耍滑头，有好处就上，有困难就让的那种人。
    李恨水公开对这种以票取人的选拔机制提出质疑。
    张青松不客气地说：“恨水同志，这种选拔机制不是我张青松闭门造车想出来的，是金泽高书记主政青山后，根据我县干部实际设计出来的，是符合青山县实际并被实践检验行之有效的经验。市委组织部曾专门发文推介了我县的成功经验。你如果有不同意见，请向金书记提出！”
    会议最后，张青松不点名批评了李恨水，他声色俱厉地说：“有些干部，甚至是领导班子成员，目无组织，不讲规矩，重大事情不向镇党委汇报，热衷于搞个人英雄主义。不讲团结，牢骚满腹，公然制造矛盾，人为造成班子不和……”
    张青松就像一个怨妇，一口气说了很多。
    所有人都知道，张青松是在批评谁。
    有的人暗自高兴。特别是副镇长吕志浩和列席会议的镇人大主席蔡根发。
    李恨水不想当场反驳。
    因为张青松是不点名批评。
    如果反驳，一来说明他不够成熟稳重，二来又为张青松制造不团结的口实。
    每临大事有静气，不信今时无古贤。
    李恨水不想感情用事。冲动是魔鬼。
    如果此刻，他和张青松吵起来，那就是他的不是了。
    散会后，李恨水去了张青松的办公室。
    李恨水刻意放低姿态，面带微笑，说：“张书记，我向你汇报工作了。”
    “坐，坐。”张青松的脸上也挤出一丝笑容，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李恨水递交一份关于青龙镇吃空饷摸底调查情况的书面报告。
    “张书记，这几天，我对全镇公职人员吃空饷情况进行了摸底，按照县里要求，要全面清理，不留死角。”
    根据摸底情况，全镇公职人员吃空饷主要有以下几种情形。
    第一种情形，长期在编但不在岗，但工资福利待遇照发，这种情况人数最多，全镇有八人。
    第二种情形，无正当理由长期请事假、病假，但依旧领取工资福利，一共有三人。
    第三种情形，受到各类处分，应该降低工资，但没有降低工资的，一共有两人。
    第四种情形，比较独特，较为罕见，就是已经办理退休手续后几个月，还按在职人员领取工资。只有一个人，就是镇人大主席蔡根发的弟弟。
    没错，是蔡根发的弟弟。
    蔡根发弟弟上半年就已年满六十周岁退休，但蔡根发作为哥哥，档案年龄还没到六十周岁。
    简直是贻笑大方。
    很显然，蔡根发的档案年龄改小了。
    不过，像他这种年纪的人，当年改年龄现象并不罕见。
    张青松看着看着，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吃空饷的公职人员，几乎都有这样那样的背景，啥背景没有的人，也吃不了空饷。
    之前严厉批评李恨水大事不汇报，现在这小子学精了，确实汇报了，但同时也将皮球踢过来了。
    将来处理人，还是他张青松首肯的。
    李恨水得罪人，他也跟着得罪人。
    与其这样，还不如不知道。
    将来可以将全部责任推到李恨水那小子身上。
    “张书记，按照县里文件规定，对吃空饷人员该退钱的退钱，该辞退的辞退，该解聘的解聘，该受处分的就受处分。”
    张青松开始说着永远不会错的套话：“李书记，要认真领会上级文件要求，将政策执行的原则性和灵活性有机统一起来，做好吃空饷清理整治工作。”
    李恨水才不想猜测张青松的言外之意，上级文件明确了的，就按照文件精神办。
    至于吃空饷人员七大姑八大姨的各路神仙，他一概不予理会，决定当一回黑脸包公。
    哪怕她是金泽高的舅妈，只要违规吃空饷，就必须按规定接受处理。
    灭绝师太又来青山调研了，但没来青龙镇。
    作为办公室主任，张玉洁是当然的陪同人员。
    张玉洁给李恨水发来信息，说灭绝师太晚上要见他。
    李恨水大喜，不仅能再次近距离见灭绝师太，还能见到张玉洁，晚上大概率还要和她共赴云雨巫山。
    灭绝师太一行下榻在青山宾馆。
    青山宾馆是青山县政府的迎宾馆，国有企业，主管部门是县机关事务管理局。
    青山宾馆位于城东环碧公园内，风景优美，鸟语花香，既有都市的豪华，又具雅静的田园秀色。
    冯若兰的门是开着的，张玉洁在，新任县公安局长林建忠也在。
    看来，林建忠果然是冯若兰信得过的人。
    铲除袁壮志犯罪团伙，首先得布局人事。
    将林建忠调到青山，是沈媛媛和冯若兰走的一步好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