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跟上，一个也不许少！”李恨水大声吆喝道。
“我们去哪里呢？”有人问。
“往下走吧。我们不知道，前面会不会安全；但留在山坡上，肯定不安全。两害相权取其轻吧。”李恨水也不知道去哪里安全。
好在这里距离山脚下并不远。
如果在半山腰，即使不遭遇山体滑坡，一旦山路封堵，那真是走投无路。
夜晚。严重损毁的山路。雨天。道路泥泞。
加上精疲力竭，饥寒交迫。
多重因素叠加，人们走得很慢，很艰难。
有人跌倒了。
战志勇背负着女儿。
女儿在他的背上嘤嘤哭泣。
陈洁茹手持木棍当拐杖。
红军爬雪山、过草地也不过如此吧。
道路虽然毁损严重，但好在没有被完全封堵。
路上，还时不时见到游客的尸体。
有的是被滚落的石头砸死的，有的是被倒地的大树压死的。
真的很惨烈。
就像经过一番激战后的战场。
科学技术发展到今天，对于地震的预报一直没有取得重大突破。
如果能像预报天晴还是下雨那样准确，就太好了。
强烈地震造成的伤亡太大了。
唐山大地震死亡二十多万多人，汶川大地震死亡六万多人。
当然，在未来的某一天，一定会能解决地震准确预报问题。
不说遥远的古代，就是清朝末期，人们不会想到，人类有一天会登上月球。不会想到，世间真的会有千里眼、顺风耳。
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只要想得到，就能做得到。
又是一场余震，震级应该是到目前为止，所有余震中最高的。
地动山摇。
电闪雷鸣。
在闪电中，人们发现，大面积山体滑坡已经将刚才栖身的坡地掩埋了。
幸亏撤退及时。
要不然，就被活埋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李恨水给大伙儿打气。
战志勇说：“看来，我们是命不该绝啊！”
道路湿滑。
不少人跌倒，又爬起来。
走到山脚下，几乎所有人都成了泥人。
天渐渐亮了。
雨下得越发大了。
瓢泼大雨。狂风大作。
之前被大风吹干的衣服，又被淋湿了。
好在温度有所回升。
大家体力消耗都比较大。
很多房子都倒了，但也有少数房子，顽强地矗立。
一路上，尸体随地可见。
伤员也随地可见。
山脚下人明显多了。
但听其他游客说，由于山体滑坡严重，前后道路都被封堵，无法走出去。
和李恨水一同下山的十几个人，除了战志勇夫妇，都散落在人群里。
“我们出不去了。”战志勇垂头丧气地说。
“出去也不一定是安全的。”李恨水说，“既来之，则安之。”
“看来，只能如此了。手机又没有信号。”
“有信号也是徒劳。短时间内，救援人员不会赶到。我们所做的，就是和衷共济，保存体力，等待救援。”
陈洁茹苦笑：“哪有体力？早就精疲力竭了。”
秦岚问：“你们还有吃的吗？”
陈洁茹摇头：“我们行李在酒店里，上山时除了带了饮用水和少许孩子零食，两手空空。”
小女孩在战志勇怀抱里沉沉睡着了。
秦岚打开背包，仔细翻找，发现还有两盒牛奶，一瓶矿泉水，两块面包，一根火腿肠。仅此而已。
“我们几个人一起共享吧，吃完了怎么办？我也不知道。”秦岚说。
“就这么多，你们自己留着吧。”陈洁茹不好意思地说。
“我们相遇相识，也是缘分。也许，我们能安全走出去。也许，我们都走不出去，长眠于此。晚上我很恐惧，现在，我已经对生死置之度外了。生死有命吧。”秦岚淡然地说。
“我不怕死，可是，可可才五岁半。”陈洁茹的泪水涌了出来。
秦岚拿出一盒牛奶、一块面包递给陈洁茹：“这个给你的女儿吃吧。”
身边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跑了过来，可怜兮兮地对秦岚说：“阿姨，我肚子饿了，能不能给我点吃的？”
秦岚愣了愣，将一根火腿肠递给小男孩。
小男孩向秦岚深深鞠了一躬。
前面有人在大声叫嚷：“山洪爆发了！前面洪水来了！很大的洪水！”
所有人都震惊了！
这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山洪爆发？
李恨水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太可能。
这并不是说，不会有山洪爆发。
但神山是风景区，没有发生地震时，也没少下暴雨。就算有山洪爆发，也能从河流泄洪，不会威胁人民生命财产安全。
如果一下暴雨，就导致后果严重的山洪爆发，景区早就不复存在了。
这更可能是堰塞湖遭遇滑坡。
由于地震引起的山体滑坡，堵住了原有水系，河床被堵塞后，水流不出去，储水量达到一定程度，堰塞湖就形成了。
由于堰塞湖没有坚固的大坝，而是山体滑坡产生的堵塞物，如果堵塞物再次滑坡，很容易溃坝。
一旦溃坝，后果很严重。
李恨水更愿意相信，这是堰塞湖溃坝，而不是山洪爆发。
但无论怎样，在洪水来了，又无退路的情况下，只能往高处跑。
这是基本常识，人们都知道。
李恨水拉着秦岚的手，往前面高处跑。
战志勇夫妇抱着可可，也一起往高处跑。
洪水就像追兵，从后面追过来。
前面高处，有几栋没有倒塌的楼房，这些楼房大都是景区的配套建筑，如酒店、宾馆、商场等，楼层较高，许多人往上涌。
远处还有一个小山坡，山坡上有几栋民宅。
民宅是楼房，有两层，有三层。
虽然遭遇强烈地震，但民房并没有全部倒塌。
李恨水舍近求远，拉着秦岚往山坡飞奔。
战志勇夫妇抱着可可，也跟在李恨水后面。
舍近求远的游客并不多。
在不可战胜的自然灾害面前，李恨水只能选择当逃兵。
洪水来了，他还不走，那是傻瓜。傻瓜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死亡。
洪水很快追过来了，漫过脚腕处。而且，水位越来越高。
昨晚下的暴雨太大了，河道被堵塞，无法泄洪，现在突然溃坝，后果可想而知。
终于爬上山坡。
看着快速上涨的水位，人们忧心如焚。
不知道水位会涨多高。
一个糟糕的事实是，倾盆大雨还在下。
李恨水等人爬到山坡上的一栋三层民房。
民房没有人，估计住户昨天地震后就转移了。
昨天的道路应该没有被山体滑波封堵，山下的游客、住户大都转移到了别处。
民房门是紧锁，但楼梯在外面，可以上去。
终于有了遮风挡雨的地方。
李恨水有种劫后重生的喜悦。
但喜悦只是暂时的，水位还在快速上涨中，现在低洼处估计有一人深。
秦岚惊喜地发现，手机有信号了。
新闻上说，这次强烈地震有7.8级，震中就在神山附近区域。
电力中断、通信中断。
之所以有信号，是有关部门搭建了应急通信系统。
各方救援力量已向震中赶来，但由于道路堵塞，路网瘫痪，进展缓慢。
秦岚在网上发了求救信息。
但求救信息太多，短时间内估计没有多大作用。
民房建在山坡上，位置较高。二楼就相当于酒店五六层的高度。
酒店一楼已经被洪水淹没。
李恨水很庆幸，舍近求远是正确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