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恨水拿出手机，径直走了。
    在角落处，他摁下接听键：“可韫，有事吗？”
    王可韫说：“哥，刚接到监狱电话，说姐姐后天出狱。你会陪我去接姐姐吗？”
    时间过得真快，王可欣都要出狱了！
    去年，王可欣因为故意伤害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六个月，之前羁押一日，折抵刑期一天。
    实际上，她在监狱时间并没有一年六个月。
    按照和黄光北书记的约定，暗访三天，明天是最后一天暗访。
    后天，召开全县领导干部大会，正式宣布省委、市委关于寿口县委主要负责同志调整的决定。
    黄光北书记将亲自参会。
    后天哪有时间陪王可韫接王可欣出狱？
    就算有时间，他也不会去。
    因为，他和王可欣的夫妻关系，早已结束。
    要不是因为王可韫，他都不会知道关于王可欣的一切消息。
    “可韫，后天我没有时间，再说，我去接她也不合适。”
    “哥，我知道你对姐姐耿耿于怀。我只是想有个人陪我。”
    “可韫，还没谈男朋友吗？”
    “没有遇到合适的，还不如不谈。哥，真要不想去，那我也不勉强了。”王可韫有些失望。
    “可韫，我被调整到新的工作岗位上，后天正式报到履新。是真的没时间。”
    “哥，你又升官了呀？”
    “算不上升官吧，平调而已。寿口县委书记，后天是我正式上班第一天，报到时间是组织上确定的，不能更改。”
    “哥，我能理解。嘻嘻，下次去寿口看望你。”
    “可韫，随时欢迎你！”
    要想深入了解寿口官场，最好有一个浸淫官场多年、熟悉官场内情的人介绍情况。
    李恨水想到了程枢。
    程枢现在是江南市纪委负责日常工作的副书记。
    有没有寿口县的老干部上访、举报什么的？
    每个地方，都会有一些很有正义感的老干部。
    老干部一般没什么忌惮，如果有官员做得太过分，他们会上访、举报。
    而且，老干部不同于普通群众，说话份量更重。
    无论是县、市，还是省，主要负责人履新后，第一时间都会看望老干部，表面上说些尊重、关怀老干部，老干部是宝贵财富，希望老干部发挥余热之类的套话，实际上，最根本的原因就是担心老干部向上反映问题，并实名举报。
    李恨水给程枢打了个电话，如实说明用意。
    程枢给了李恨水一个人名：苏小君。
    苏小君，六十一岁，去年才从县人大常委会副主任位子上退休。
    苏小君为人正直，办事公道，是在基层一步步升上来的，群众公认度高，在群众中威信高。
    他历任副镇长、镇党委副书记、镇长、镇党委书记、县直部门主要负责人、副县长、县委常委。
    苏小君给市纪委写了一封举报信，内容丰富。
    但是，程枢又不便过多透露举报信内容，毕竟，有保密的义务。
    程枢能透露到这一步，已经很难得。
    李恨水计划，晚上去拜会苏小君。
    他给苏小君打了个电话，说了自己的想法。
    虽然没有正式履新，但寿口官场在前几天就已知道这一人事任命。
    寿口官场，对于谁接任县委书记，自然非常重视。
    一旦省委正式开会研究决定，人事任命事项就不是秘密。
    有消息灵通人士，甚至在人事动议时，就第一时间得知消息。
    苏小君一听，当即表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并承诺在官宣之前，不透露李恨水的真实身份。
    李恨水去苏小君家之前，去超市买了烟酒。
    去受人尊敬的长者家里，两手空空总觉得不太像话。
    苏小君的家在一个老小区的三楼。
    看到李恨水还带着礼物，苏小君受宠若惊：“李书记，你是领导，来我家怎么还带东西呢？”
    李恨水笑着说：“苏主任，您是受人尊重的老领导，这是我作为晚辈的一点心意。”
    苏小君推脱再三，收下了。
    苏小君的老房子，小三室两厅。家具、家电都很陈旧，电视机还是那种老式的、大肚子电视机。
    苏小君衣着很朴素。
    听苏小君说，女儿在苏浙一家民营企业工作，老伴在那边带外孙子，他前段时间才回来，过段时间，还要去苏浙。
    就凭苏小君女儿在民企工作这一点，就让李恨水肃然起敬。
    现在的官员，在退休之前，大都为子女谋划好了后路。
    要么进机关、事业单位，要么进国企，就算开公司，子女也会借助父母亲的人脉和影响力发财。
    看来，苏小君的清正廉洁，公道正派，是名副其实。
    只是这年头，像苏小君这种干部，已是凤毛麟角。
    “李书记，就凭你微服私访这一点，就让我非常佩服。
    之前寿口县委书记、县长新上任，恨不得警车开道，万人空巷迎接，哪像你如此低调、务实、亲民！”
    “苏主任过奖了。我在来寿口县之前，听到的都是负面消息。
    因此，我向黄光北书记作了汇报，正式上任之前先暗访三天，以掌握第一手信息。黄书记也同意了。
    如果坐在办公室听汇报，听到的不一定是最真实的一面。所谓百闻不如一见嘛。
    今天是暗访第二天。不看不知道，两天来，发现了很多问题，有些问题还很严重，有些问题触目惊心。
    但是，对于寿口官场上的积弊及派系斗争，知之甚少。今天来拜访，就是想听听苏主任的介绍、意见和建议。”
    “李书记，虽然我们第一次见面，但能看出，你是真心实意想干事的，不像很多领导，当官就是为了捞好处，为自己捞、为家人捞、为亲朋好友捞、为情人捞。
    李书记，寿口官场，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烂摊子。
    派系看，主要分为三派，一个是以县委副书记郑正道为领头人的本土派。
    一个是以县长周天军为领头人的外来派。
    还有一个派系，以县委原书记钱晗为领头人。但随着他的落马，这个派系土崩瓦解，有的被抓，有的被免，有的虽然在台上，但已经不成派系，反而成为本土派和外来派争相拉拢的目标。
    当然，这些都是大致的划分。本土派和外来派并不是泾渭分明。
    也就是说，本土官员并不都是郑正道的人。外来官员也并不都是周天军的人。
    本土派和外来派也并不是水火不相容的关系。
    之前，他们曾联合起来，将县委原书记钱晗整下台。
    钱晗落马后，这两个派系又争得不可开交。
    还是那句话，官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李恨水频频点头，问道：“苏主任，钱晗是怎么落马的？”
    苏小君说：“色字头上一把刀，钱晗就是因为美人计而落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