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恨水是在餐厅隔壁的接待室和向静交谈的。
    谈话是先从闲聊开始的。
    李恨水问向静：“向组长，你现在也是纪检同行了。最近有没有办什么案件？”
    向静苦笑：“查处了几个小案件。一个是市局科长接受企业宴请，一个是市局科长收受了企业主两瓶酒、一条烟，价值一千多元。”
    李恨水问：“这些年，你们系统违法违纪案件很少，网上很少看到相关报道。”
    “李书记，系统垂直管理，我们纪检组同志也都是本系统干部。自己人查自己人，怎么查？
    就算发现问题线索，领导一个招呼，就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实在扛不住，才查处。
    因此，每年只抓些小鱼小虾。不查，完成不了任务，上面绩效考评要扣分。
    但反之，系统内发生重大案件，绩效考评也要扣分。”
    李恨水笑了：“自己监督自己，除非遭遇外部压力，比如属地纪委施压，不然，怎么查？”
    聊着聊着，又谈到仕途上。
    向静也是颇有怨言：“单位用人有问题，提拔的第一步，就是民主推荐。
    说白了，就是投票。领导投票，中层干部投票，以票取人。
    为了多得票，平时就得多做文章。特别是提拔干部前夕，处长们饭局多得应付不过来。
    不跑不送，不请客吃饭，就别想提拔。总之，工作干得再出色，还不如在饭店摆一桌。
    我不是不会拉关系，而是不想拉关系。没意思。不说了，说多了，会说我是怨妇。”
    李恨水借机说：“向组长，有没有辞职加入西洲集团的想法？我承诺，你加入西洲集团，我让你当副总，负责廉政合规工作。
    廉洁合规是企业生存发展的基础、健康发展的基石。以前，集团这方面做得还不够。因此，必须下大力气开展治理，推进廉洁合规体系构建。
    你有财税工作经验，又在政府部门工作多年，相信你能够很好地履职。”
    向静惊讶地说：“李书记，不会吧？让我当副总？我感觉我的能力，最多只能担任中层干部。”
    李恨水微笑道：“相信自己一定行。”
    向静犹豫再三，说：“李书记，感谢你对我的信任。
    我可以辞职加入西洲集团，但说实话，一下子让我担任副总，我诚惶诚恐，担心由于自己能力欠缺给集团带来不利影响。我可以从中层干部干起。”
    李恨水说：“好。集团打算成立廉政合规部，由你担任首任部长。
    廉政合规部是集团的反腐败、反舞弊机构，堪称内部锦衣卫，主要工作包括腐败调查、腐败预防、公司审计、反腐宣传和培训。”
    在李恨水的游说下，向静决定辞职，加入西洲集团，担任首任廉政合规部部长。
    晚宴开始。
    会所聘请多位厨艺一流的大厨。
    西洲集团去年营收破三千亿，随着缅甸哀牢邦金玉公司经营走上正轨，中纳金矿投入运营，今年营收有望迎来高增长。
    会所一年花个千把万，对西洲集团不算什么。
    其他饭店，哪怕是高端酒店，服务员年轻漂亮的不多，但西洲集团高端会所，主打就是高端，服务员都是颜值一流的年轻姑娘。
    当然，会所并不提供色情服务。
    李恨水特意打过招呼，会所要在菜肴、服务、文化上下功夫，但不要触碰法律底线。
    培养一个干部不容易，不能腐蚀干部，将干部拉下水。
    在会所，可以品尝各式美味佳肴，可以欣赏才艺表演，可以享受各种花式服务。
    李恨水致开场白：“今晚，很高兴能与各位同行在一起相聚。很荣幸，能请来各位，特别是龙主任亲自捧场，让我深感荣光。
    略备薄酒，不成敬意。现在，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龙主任说几句。”
    掌声雷动。
    龙岩很兴奋，说：“感谢恨水同志为我们提供了这次相聚机会，感谢各位同仁一如既往地对我工作上的支持。
    今晚，这里没有领导，只有同仁。大家不谈工作，不谈政事，吃好、喝好、玩好。”
    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众人推杯换盏。
    为了助兴。
    还叫来了几个女孩，现场进行才艺表演。
    有弹吉他唱歌，有说脱口秀，有变脸表演，还有唱京剧、黄梅戏的。
    大家兴致很高，有的还和女孩来了对唱。
    向静自告奋勇，怀抱吉他，边弹边唱歌。
    会所戒备森严，外人根本进不来。
    且不说，这里没有情色服务，就算有，也查不到。
    晚宴之后，有的去洗浴，有的去唱歌。
    会所在原来基础上，做了一定的整修。
    一楼是会客大厅、前台和健身房。
    二楼是餐厅，有六个豪华包厢，包厢之间，还有三个小型会客室。
    三楼是浴室、按摩室、桑拿蒸汽室。
    四楼是ktv室、电影院、棋牌室、台球室。
    五楼是高级客房。
    六楼是总统套房，套房里配有音乐室。
    会所还有一栋三层辅楼。主要用于员工房、厨房。辅楼和主楼有廊道相通。送菜有专用电梯。
    餐后，李恨水和程枢在小会客室闲聊。
    败走寿口，李恨水一直耿耿于怀。
    但毕竟在寿口工作过，李恨水很关心寿口经济社会发展。
    程枢大吐苦水：“李书记，周天军依仗着自己有靠山，独断专横，通过设立各种五花八门领导组，将县政府权力架空了。
    我俨然成了周天军的小媳妇，大事小事得向他汇报。几个副县长差不多都是他的人。我这个县长还怎么干？真想撂挑子走人。”
    李恨水说：“我在寿口时，就发现周天军不少问题线索，但你也知道，我没有将他整下台，他倒是联合人将我整下台。
    我即将去省纪委任职。这些贪官该治一治了。”
    程枢说：“徐启泽倒台，邓金林还没倒台，不知是没有问题，还是问题没有暴露？”
    李恨水哈哈大笑：“程县长，亏你还是纪委出来的。掰脚趾头都能想到，邓金林有问题。
    你放心，哪怕他隐藏再深，我都要将他揪出来！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程枢说：“李书记，案件问题线索很重要。张鑫雨现在是案件监督管理室副主任，主任身体不好，常年住院，事实上，她在主持工作。你要多和她套近乎。”
    李恨水和程枢聊了一会，出来找张鑫雨。
    张鑫雨的爱好与众不同，在音乐房弹钢琴。
    今晚张鑫雨的表现，和往常并无二致，不苟言笑，寡言少语。
    当然，李恨水对她有更深入的了解。
    李恨水进音乐房时，张鑫雨很陶醉地在弹奏一首曲子。
    这是一首《致爱丽丝》。
    李恨水不会弹钢琴，但能听得出来。
    他静静地站在一旁，直到张鑫雨一曲奏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