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鸣山,九天雷池外。
紫云浓烈,翻涌着赤炼的威芒,滚滚的紫霄神雷自无状中彼此交聚互缠,轰隆隆震响着天地的浩然。
雷功身在仙绝大阵,眼神了望着天中,十三道身影分在左右,其中围着一个中年男子,正是武圣江河。
那江河脸上带着不羁,眼神没有丝毫惧色,相反,面对着寒门以妖王为首以及莫问剑这等绝世高手,还有不少跃跃欲试,这也难怪,他以仙游为法武道示人,心性中自然有着红尘之意,不同于旁人修道,数百年寡凉之间已是少有一些凡尘的影子。
可他江河却是不然,道成之后一直游走世间,历红尘无数,哪怕是凡尘武者,亦或是寻常百姓,只要有可取的地方,他都会虚心求教,从不把玄门之高摆在眼前,这也造就他心性之坚,不被外物所阻,也不被外力所染,但也同时养成了好斗的脾气,虽然沉着自达,但有高玄尽在眼前,他也很少放弃机会,不管对方是正邪与否还是方外逍遥,只要碰上,多半都会比斗一番。
今日也是同样,虽然是救援,他也多少看出他师父骆红尘有意放任,但有妖王之尊,再加上他还尚不知晓其身份的莫问剑,怎么看也不比妖王修为低下,这两人绝难碰到,既然赶上,多少也得斗上一斗。
“庄兄且稍安勿躁,今日乃寒门之事,方才雷堂主已然交代,那魔丘此来入阵盗宝,虽不知有何玄机,但事关霹雳堂往后修行,需得将他留下。”江河说着往后退了一步,袖袍中微微的动了一下,眼神也顺势盯上了莫问剑,以及他手中的长离剑。
庄陌一笑,本来亦非寒门之人,不是那白狼乃仙妖堂所属,就是死在眼前他也不会丝毫在意,只是他妹妹如今乃是堂主,加上他此番脱困,那白狼也算出一份力,故他离白狼最近,也就不等妖王出手,直接挡住江河。
不过江河此时无心于他,场面话说过,也就自然后退:“也罢,江兄执意,那便请了。”
庄陌说完摇摇头笑着退去,来到阿离身边,一抖手拿出一件不知名的事物,交到阿离手中,之后背着手立在一旁。
阿离眼神疑惑,但他兄长所授也就下意识接过,只是她下一刻心头一震,似乎那东西极为重要,最少对她来说很是特别,但也并未表现出什么,手中流光一闪,将其收进囊中,之后点了点头,与庄陌眼神一换,同样在原地等候。
此时妖王眼神一瞥,看了看庄陌,似乎明白他方才如何,同样点了点头,也同样并未多说,只是往前踏了一步,转头对莫问剑说道:“残剑兄意下如何?”
这话很明显,他武圣江河此时挡驾,按说应该应对一番,可此番雷鸣山已万事达成,多说无益也浪费时间,倘若莫问剑眼下再无旁事,他妖王便要直接动手,毕竟以他的本事,一个江河尚还不能将他拦下。
只是他话也问出,莫问剑也轻轻的点了点头,妖王更是眼神回应,便要直接动手之际,武圣江河哈哈一笑:“哈哈......妖王就是妖王,当着江某的面这般定下,果然傲气十足,只是江某听说妖王九命,不知今日能否给江某留下一条。”
话音刚落,武圣江河已在原地消失,再出现时,只有他爽朗的笑声回荡在云层之间,却不见他身影何在:“哈哈......诸位,小心了!!”
妖王猫妖会心一笑,也不跟他如何争辩,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寒门一众不必担心,跟着上前一步,手上顺势一摆,大红的披风内里金黄,随着他手腕一翻,呼啦一声往外一抖。
但见那云层之上,以妖王为圆心周遭一震,鼓荡的气息如水纹般荡漾而走,逼退残余的红尘之牢,也逼退了数十丈赤炼紫云,而且那杏黄带赤的波纹去势不减,刮荡周围咧咧而起,无尽的罡风就此吹拂,连带着雷池之间也是一震动荡。
不仅如此,那罡风碰到山楞再又折回,竟与荡出的波纹彼此对撞,纠缠之下更是将彼此的威力无限大增,顷刻间飓风缠绕,吸扯的周围沙石飞走,天地间一时变色,连天地灵力也跟着潮汐涌动。
“你有武道示人,虽然身法快过闪电,但在本王眼中,依旧太过缓慢。”妖王的话不急不缓,轻轻的说着,也轻轻的动着,只是他眼神盯着一方,却又摇了摇头。
而他所看的方向,隐隐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土黄色的光华,好像是道人影,原来那武圣江河方才消失,并非是敛藏了身形,而且是他身法超然实在太快,快到连神念捕捉也无法办到,更别提眼神瞧看。
只是他这般唯快不破,要说对敌,还需摧有无坚之力,毕竟大多数玄门之修身躯不挡,没有不坏之体,碰上他只能含恨,可他面对的乃是妖王,甲子之战都不曾陨落,如今他仅凭身法,又岂能造成多大的威胁。
然事有不测,原本以妖王之能,即使站在这受他一击,哪怕是全力也未必能有多大的效果,但武圣江河这些年也不白白历练,他暗自修行,许多手段连他师父骆红尘也已不甚知晓,否则他先前赶来雷鸣山之时,又岂能跟许亦彼此伯仲,虽然占了个双方都未曾拼命的便宜,可到底是在云中二圣赶来之后全身而退。
要知道那云中二圣夫妻联手,只要白乾一不出南海,玄门中哪怕是正邪两道,算上一切方外之修,几乎没有人能够较量,他师父骆红尘也是不行,否则南海之时,他师父说到报仇,也不会拉着白乾一一同前往,说到底,还是他没有把握,也没有信心能将其诛杀。
可他江河却是能在两人赶到,又跟许亦联手之下全身而退,这身法占了便宜,他本身的手段和修为,也是不如忽视,正如他眼下身法之高,就在那寒门一众身边呼啸,可只听其声,却不见他身影如何,不是妖王有其特殊的手段,恐怕也无法威慑他不敢轻易出手。
但争斗已开,哪怕是妖王手段再高,他也有信心斗他一斗,至于他信心的来源,便是他十年前意外得到的一把九天神兵金丹破。
此金丹破形似金镖,三位一体,分别破识海元神、府内真炁以及保命真灵,虽然它本身毫无灵性,也没有任何的独特之能,不像一般的九天神兵各有其能,仅仅只是无往不利,更需人为的力道祭出,但其平平无奇,却是最大的优势,也跟江河所修最为契合。
他武道之修,不甚道法仙术,可凡尘比武正是如此,比斗间暗器偷袭寻常不过,玄门不屑此道,除了看不上所谓的伎俩,更多的还是没有人愿意去尝试那武道之苦。
空乏炼身,百煞煅魂,于招式间感悟苍玄,赴春秋里者善持心,听着只有寥寥几句,可要真去修行,历尽倘若不成,玄门之道又白白的耽误,假若兼修,一道不高一道不就,同样也是浪费精力,不如专修道法,三绝之上万法都是殊途同归,何必又去纠缠那所谓的武道,除非本身天资如此,否则很少有人愿意修行,哪怕武道之间实力滔天,可修行不到一样也是道行不济。
武圣江河便是最好的证明,他一身数百年之修,以他的心性,倘若一心仙游大道,不说成就多高,最少也会强过此时,连他师父自认天资愚钝,可创出仙游大道仅仅百年不到,便已是玄门中绝顶之列,他这人虽然木纳,但能将武道修行至此,其悟性绝对比他师父要高。
虽然他当初年幼时太过笨拙,可骆红尘那时也仅仅只是教了他三天而已,之后从未管过,也从未指点,他有如今的成就,可以说全凭自己开悟,甚至那仙游大道也同他自创的功法差不太多,这点连玄门公认的悟性最高者风万霖当初听说此事,也是笑着直摇头,说他师父太过胡闹,更佩服他师兄真乃天人,仅凭三天的教授以及杂乱无章的心法口诀,便能悟通他师父的仙游大道,并以此为基专修武道又是无比精深,风万霖自认他也无法做到,哪怕他同样逆天,创出了惊世之法大风诀,可对于此事也是无比钦佩。
不过说到此处,那风万霖不愧被玄门誉为天下间最有希望道破寰宇之人,当初他与武圣江河彼此相见,师兄弟第一次切磋,风万霖就看出了江河所修尚有缺陷,他一心太执,觉得武道之修本就炼身,倘若依靠外物,有神兵在手便会失了那颗一往无前的信心,这点跟雷功相似,故他二人从来都是以身对敌,区别只是一个道法一个身法,却从来没有神兵在手。
风万霖看出这点,也曾出言提醒,说他武道之间当属凡尘,凡尘中,武者功也,功乃杀人之技,由此入道便属杀伐,即属杀伐,那所谓武道便是杀伐之道,如此,那有什么手段又能何妨?
正所谓居仁之心,大杀伐剔骨世间,同样也是悬壶济世,可要仁者不仁,纵有怜爱之行,其本愿也是灾横裹世,到头一样毒害世人。这两者世间之道,仙游道法已然有云,不可不去琢磨,亦不可框住自身。
简单的话寥寥几句,有心人听了自然有其功效,武圣江河暗自琢磨,闭关十年不出,忽一天脑海中回响着大杀伐剔骨世间,恍如洪钟大吕敲响在心头。
他从此顿悟,仅凭这一句便知晓了武道真谛,所谓武道,小成者强身固本,居于天下立不败之地,然大成者流淌在世道之深,这世间万事如此,万道也是如此,修行最后不滞于内,不滞于外,当殊途同归打破一切框架,如天道自然,大道自然,道法也该自然,所谓的心境不过是修行不到,而所谓的修行心境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至此,武圣江河再上一层,仙游大道也被他重新捡起,不在单单的醉心武道,而是一切自然,甚至连武道和仙游大道以及他所知的一切,在他看来不过只是手段,修行之本只在他心中的一点,那便是他心中的道。
想通这些,他修为直上,出关之日一步踏出,本是圣阶无相的修为,再这一步之间直接进到了混元之列,加之他仙游带武,又打破心中的桎梏,其道行之高,在玄门中已是真正的高手之列。
在那往后,他不再纠结于道法神兵,而是一切能用甚至间接可用的一切,他都来者不拒,正如他眼下如此,金丹破本是凶兵,可他十年前到手之后,这把害人都利器不知斩杀过多少的妖魔,这十年他身在蛮荒,魔族惧他,妖族怕他,连当地的巫族也收敛许多,很少为了所谓的祭祀而去迫害无辜的百姓。
武圣江河十年之行,抵得上先前百年之修,最重要他心境已到,不再纠结于一时好恶,也不再束缚住一身之能。
“对你妖王来说,慢是慢了点,可就眼下却是够用了。”江河的声音四处传来,落在寒门一众仿佛他无所不在。
以春鸣阁为首北辰宫四位兄弟眼神逐渐的凝重,他兄弟四人道行虽高,可也分跟谁去比,对妖王来说,他四人联手也依旧不够,那武圣江河竟能让妖王脸上出现了一丝凝重,他四人彼此对望,都有些担忧之色,毕竟除江河之外,这雷鸣山眼下不知还会有何人能否赶来。
不过他四人眼神担忧,只是看到了妖王眼中出现了一丝凝重,却不知妖王此刻担心的并非是自己如何,而是他隐隐中有些察觉,这武圣江河一番动转,似乎并不是针对于他。
果然,下一刻金镖闪动,有三道流光八方而来,其道道残影不知哪一个才是本体,可杀伐之意却是个个凝实,也就是说,这三道流光看不出真假,倘若一个不甚,每一道都可能是假,也每一道都会是真正的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