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析津府东南角距离迎春门不足百步,有家同福货栈,专做羊毛羊皮生意。东家姓李名贵,常年来往于大宋境内和辽国各个城市,经过几年的经营,生意已经颇具规模。
在粮仓着火后,李贵就被下面掌柜周全叫醒。二人顺着梯子爬到房顶观望,依稀能看到火光冲天的场面。和掌柜对视一眼,便下了梯子回到小厅。
“老周,应该是粮仓方向起火了,这事蹊跷啊。”李贵先开口。
周全指节敲打着椅子扶手,闭目沉思并未搭话。
等了片刻,不见自己的副手发话,“我想派人先去打探一下,你看如何?”李贵又说话道。
周全摆手摇头道:“情况不明,现在贸然派人打探,要是被当做奸细抓起来,反而坏事。”
李贵点了点头:“也对,那等明日下午吧,派个机灵的,远远的看看是怎么回事。”
周全似乎又想起什么,用手指了下南边方向,才压低声音问道:“东家,您看会不会是南边那些人所为?”
李贵听到周全的分析,撇撇嘴颇不以为然:“那帮货早死绝了,城门外挂的那堆人头总不是假的吧。”
周全也觉得对方说的有理,不禁沉思起来:这把火到底怎么烧起来的呢?
就在同福货栈斜对面,前两天新开一家王家布庄。这家的东家王利和掌柜方进学,此时此刻也坐在偏厅的茶几旁说着话。
方进学略显恭敬的说:“大人,照您看这场火是看守疏忽,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王利闻言,厉声喝止:“别叫大人,告诉你多少遍了,万一叫习惯了,在外面也喊出大人二字,岂不是要害死我?”
方进学马上起身作揖:“请大人,啊!不!请东家恕罪。”
王利看属下这般才满意点头,手指旁边的椅子示意对方坐下,缓缓地说道:“这场火最好是看守疏忽,而不是人为,否则又要全城搜捕。咱们才安顿下来,平稳些才好啊。”
方进学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粮仓被烧的第十天下午,张义才小心翼翼的爬出密室,再次乔装成乞丐,左手拄着拐右手捧着半个粗瓷大碗,穿走在大街小巷探听消息和寻找出城的机会。
来到迎春门附近,从远处来了两个汉子,好像争吵着什么,又似乎怕被人听到,声音压的很低。
从张义身边经过的时候,只断断续续只听到:“军备库。”“火油。”“立功。”
张义用余光看二人走进同福货栈,心中偷笑却没表现出来。心里算计着二人是什么身份。怎么立功还要火油啊?军备库又是什么意思?
此时的货栈里面东家李贵和掌柜周全已经吵翻了天。李贵自从来到析津府,可以说是寸功未立,再这样下去恐怕官途暗淡。自从十天前,那场大火给李贵打开一扇窗,看到了立功的希望。别人能放火,咱也能啊。这又不难,撒些火油点着就跑呗。
自从有了这个想法,心里就像长了草一样。喊来周全商量行动计划,可是被周全严辞拒绝,还苦口婆心的劝他不要因小失大,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刺探情报,又不是攻城。
李贵虽然能力不足,但是沾了些皇家血脉,从小就眼高于顶,岂能听得进周全的劝说。
李周二人从前日的试图说服对方,演变成现在的争吵。手下十几个人,也是分为两派,一派支持李贵,一旦事成必将升官发财。另一派比较稳重,支持周全的说法,咱们是秘谍就该干秘谍的事。
眼看谁也说服不了谁,李周二人决定事情先放一放,等出门打探消息的手下回来,听完汇报再做决定。
两个探子刚进门,就对李贵道贺:“东家,大喜啊!”
李贵也猜到一些,但顾忌这身份,板着脸问到:“何喜之有啊。”
黑脸探子禀告道:“东家,都探查清楚了,军备库内至少十万套军服铠甲啊。”
周全对里面有什么不感兴趣,他需要的是军备库的守军情况:“说说防卫如何。”
“这个,这个。”黑脸汉子似乎犯了难。
旁边的白脸探子接话道:“院墙高大,又不许靠近,实在打探不到。”
周全先不高兴了:“哼,废物!”又转头劝说李贵:“东家,要不这事算了吧。”
李贵早已被眼前的功劳蒙蔽了眼睛,也懒得和周全废话,“啪”拍下了桌子冷声对周全命令道:“我是这里的统领,军备库我烧定了!再说半个不字,斩!”
周全看到事情已再无回旋余地,也只能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李贵看周全屈服了,这才对探子命令道:“撒出去的人都撤回来,晚上商量大事!”
“属下遵令。”两个探子一齐抱拳。
张义并未走远找了个舒服的墙角,躺下闭目养神。天黑后,看左右无人,拆下绑腿的布条,待恢复状态,爬上货栈的后院院墙,看只有后堂亮着灯光,便顺着院墙攀爬到后堂的房顶,轻轻的揭开一块瓦片,看清房间里聚集着十几个人,或坐或站,中间端坐一人。
“刘三,赵阿四,你二人负责火油。”李贵吩咐道。
“遵令”下面两个汉子起身抱拳。
“张财,王资奇!你二人再把军备库的地形打探一遍,确保万无一失。”李贵又吩咐道。
又有两个汉子接令。
周全在旁边实在看不下去了,这不是疯了吗?军备库是那么好烧的吗?想再次出言劝说一二,却被李贵阴冷的目光逼退回来。心中一叹:“不劝了,听天由命吧。”
李贵接下来又下达了几条命令,这才起身扫视着众人道:“三日之后,便是我西夏勇士建功立业之时。事成后,本官会亲自为诸位请功!”
“全听大人调遣!”众人齐齐抱拳躬身。
房顶上的张义终于听明白了,原来这帮人是西夏的狼崽子啊。不过烧军备库是件好事,小爷也助尔等一臂之力。
张义等众人走远,这才盖上瓦片,从原路钻回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