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六
“牛叔,这都三天了,该到了吧?”
曹宇婷手里拿着蒸饼,就着水囊里的水,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
牛浩大口吞咽着食物,嘴里含糊说道:“再加把劲,今天下午吧,太阳落山前,咱们就能回到驻地了。”
曹宇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倒不是她吃不了长途跋涉的苦头。而是腊月二十八那天,他让牛浩给家里传了一封书信。本想着就此离去,谁知半路遭遇暗杀,自己的行程也改变了。
按照日子计算,来寻自己的家人也快到了,自己得想个脱身之计才好。
牛浩偷瞥了一眼曹宇婷,嘴上没说什么,可是心里也同样在盘算。真要是小郡主从自己这里跑了,皇城司会如何反应,他不知道也不看重。可郡王肯定不能轻饶了自己,说不得要有一番埋怨,更会影响两家的关系。
随着队伍不断接近保德军驻地,曹宇婷就感觉护在自己身边的人越来越多,而且那些还不是普通军卒,都是牛浩的亲兵。
对此,曹宇婷只有无奈苦笑,不得不叹服姜还是老的辣。
“什么人!!!”
曹宇婷伸手向一处丛林指去。
当所有人都看向那处密林的时候,护卫左右的亲兵则齐齐盯着自己看。
一个简单的试探,就让她看出了端倪。心中真是懊悔不已,早知道这样真不如西夏退兵的时候,就趁乱逃走呢,也省去诸多麻烦。
“怎么了?”牛浩骑在马上,回头问道。
“没事,没事。我看错了!”曹宇婷急忙解释。
牛浩意味深长的一笑,就继续催促军卒赶路。
果然是可以共患难,不能同富贵。老牛啊老牛,你变脸有点快吧!
曹宇婷一边想着,一边观察左右的山势。寻思要不要借口小解,趁机跑掉算了。
“贵人,两旁的山里整整撒出去三百斥候,在林间前后穿梭,就算有个风吹草动也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长相忠厚的亲兵队长,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
一种绿色植物在曹宇婷脑海中想起。
傍晚时分,队伍终于走进了保德军驻地。曹宇婷也在十几名亲兵的“保护”下,被送进了牛浩的后院。
“大姐姐~~~”
她这边刚走进院子,张翠儿甩脱开燕子的手,向这边扑了过来。
曹宇婷连忙墩身抱住对方,燕子也紧走两步,哽咽说道:“小姐,您可想死奴婢了。”
曹宇婷刚要安慰二人几句,就见从家丁居住的院子里走出十几人。
只是草草扫了一眼,她就无奈苦笑:“五叔,你们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老供奉郑老五和一众家将。
众人纷纷行礼,郑老五不禁有些埋怨:“小主,你可让老头子一通好找啊。”
曹宇婷见此情景,就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跑不脱了。且不说这些人武功如何,反正防人盯人的本事一流。一旦让他们注意到,那是插翅难飞。
念及至此,索性抛开杂念,对郑老五说道:“五叔,我爹娘还好吗?”
郑老五摇了摇头:“不是太好,自从小主离家。王妃是茶不思饭不想,老奴在临行之时,王妃已经缠绵病榻有些日子了。郡王以前多爽朗的性子,现在也看不见个笑脸,没人的时候还总长吁短叹的。”
“大姐姐,翠儿可想可想你了,你跟翠儿回去好不好。”这时泪眼婆娑的张翠儿从曹宇婷的怀里抬起头。
曹宇婷长叹一声,轻轻擦去眼角的泪水:“好,我回去。我回去……。”
说着,不知想起了什么,不舍的将目光投向远方。
华通县
在夏州城几乎要绝粮的时候,华通县里的百姓,虽谈不上足吃足喝,但也是顿顿温饱。
每日里该上工上工,该摆摊摆摊。唯独一点,不敢出城。
因为今天一早,县衙就贴出告示。即日起关闭四门,只许出不许进。想要出城的可以在城门处登记,签下生死文书后,再由城墙上的守卫用绳索将其放出城外。
夏州府全境被劫掠的消息,早已传的街知巷闻,任谁也不敢这时候就跑出城去,那样简直和自杀无异。
在城外都是饥民,城内安然度日的关口上,却总有些不知足的,想走通关系,以从中获得便利。
就比如现在,张义的值房里挤满那些乡老,一个个吵嚷着要出城看看,害怕自家在城外的庄子被乱民抢了。
“你们可以出城啊,本官又没拦着。”
张义本可将此事交由主簿去办,可一向忙乱惯了的他,只是清闲几日就浑身难受。抱着解闷的心态,干脆把这些人让到自己值房,全当陪自己聊天了。
“知县,那我们还能回来吧?”一个乡老试探问道。
张义摇了摇头:“那不好说,时局总是在变化中的,没准你们刚出城,朝廷的赈济就到了呢。那时本官自然会打开城门,任由百姓出入。”
经过这些日子的修炼,张义也学了两手太极,正好在这些人身上试试效果。
“这叫什么话。”
“就是,这完全是不负责嘛。”
“今天才初六,消息就也刚到京城,粮食哪有那么快到这边。”
乡老们,对于知县的答复很不满意,一个个窃窃私语。
“咳!”这时年纪最大的一位轻咳出声。
“知县,老朽几人的意思是,想派家人出去看看庄子里的情况。这个……,这个,最好能随时回来。不知……,呵呵。”
“哦~~~,这样啊!”张义做恍然大悟状。
“也不是不可以啊。”
见乡老齐齐看向自己,他才继续说道:“只是别怪本官没提醒你们,城外可都是饿红了眼的百姓。你们那些家人一个个长得白白胖胖的,要是有个纰漏,本官可不会出手!”
一番话听到乡老耳朵里,均是变颜变色,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好的画面。
张义也懒得跟这些人废话了,起身说道:“你们以为辽人都是吃干饭的,那一夜夏州城房倒屋塌,被抢劫的财货更是无数。你们觉得庄子里那点东西还能保的住吗?”
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一下:“活着比什么都强,别整天不知足。你们以为我愿意留你们在城里啊。吃喝拉撒的,哪样不需要官府照看?本官恨不得守着一座空城才好呢,也能省去许多麻烦!”
这时,小三子拿着几封书信跑了进来。
“郎君,周边几县都派来信使,都说是受了上官指派,来县里借粮的。”
张义没着急接书信,而是关心的问道:“信使呢?没让进城吧。”
见小三子摇头,他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信就不看了,去告诉他们,要粮食没有,肥头大耳的倒是有几头,让他们在城外等着吧。”
说完,阴恻恻的目光在乡老脸上一一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