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只说林胤与陈是赶回到了牛角岭西边。
杨童也早在岭外等着,见人来了,带进岭去,上了牛角尖,见杨?并不在家里。
杨童便笑道:“两位前辈且坐着,爷爷兴许到对面山上练功了。”
林胤点点头,杨童自去烧水沏茶上来。
不一会,杨?果从对山飞了回来,二人忙起身行礼。
杨?笑让坐下说话,又问:“路上还顺利?”
林胤回道:“还顺利,那日还多亏了小童相助,不然也过不了玄真那关。”
陈是也笑道:“小兄弟好俊的功夫。”
杨童笑道:“前辈过奖了。”说着,给杨?也斟了一杯茶,然后自去忙家务去了。
杨?笑问:“见着你花灵师叔了?”
林胤回道:“是,还吃了师父与师叔们以前埋的酒。”
杨?道:“酒?什么酒?”
林胤道:“师父与师叔们年轻那会埋在山顶的,那会还没有我们呢!这酒叫须弥归,我还带了一壶过来,一会师叔也尝尝。”
说着从腰间解下一壶酒放桌上。
杨?细想了一回,抚须笑道:“是了,这酒是你师父酿的,那会你花师叔才入师门,真是时过境迁啊。
“若是人埋在地里,只怕骨头也要化了,这酒竟还在,多谢你给师叔带了来,一会一定好好尝尝。”
林胤道:“应该的。”
杨?笑道:“看来你没有说动你花师叔。”
林胤面露难意点头道:“是。”
杨?道:“也无妨,我该想到了的,不过徒劳,我这小师妹打小就倔,又极聪慧,要不是她,我也不至于堕入万丈深渊,我也倒不怪她。
“也好,这样也算是我这个当师兄的先礼后兵了。知道我还活着,她该多失望啊,你花师叔可带什么话来?”
林胤回道:“花师叔倒是挺惊讶的,也没说什么,就是希望师叔您能放下,须弥大阵是师公布的,花师叔她不敢关。”
杨?道:“你们都叫我放下,我该放下什么?我得了什么?我不过想上去看一看,了了这心愿,有那么难嘛?
“什么须弥大阵,当真觉得我没法子应对?罢了,既然这样,也就休怪我了。”
林胤皱眉道:“师叔,何苦呢?她不允,谁也上不去。
“我知道师叔武功已登峰造极,但人力终究有限,真启动须弥大阵,那就是天地之力,如何应对得了,又何必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搞到最后也是两败俱伤,伤的还都是自家人不是?以前的祸,还要延续多久?师叔,算了吧。”
杨?道:“我看你倒是来给她当说客来了。既是自家人,为何不让我回去?既知道我活着,就应该请我回去。”
林胤道:“我不是来替花师叔当说客的,我也替不得,我只替死去的那么多同门求师叔了。”
杨?道:“不必多言了,我向来说一不二,破阵之日,也休怪我了。”
林胤忙道:“师叔,那些弟子是无辜的,不必如此,他们连您都没见过,也不知道您还在人世。”
杨?道:“我的人断了你的手,这个情我还你,看你面子上,只要他们不反抗,我自不会伤他们性命。如今你们就住下吧,且看我手段。”
陈是冷笑道:“你是要囚住我们。”
杨?道:“不是囚你们,是保你们。若你们下山,难免逼着我动手,这不是我本意。”
林胤道:“我知道师叔有手段,想让天下人去围攻须弥山,不过是想他们去试一试那须弥大阵罢了。
“但江湖上已有不同的声音,只怕没人愿意当您的刀枪棍棒了。”
杨?冷笑道:“你还是这么天真,你不会明白的,等着看好了。”
林胤起身跪下,央求道:“师叔,算我求您了,收手吧,没有《须弥山经》,没有长生不老,没有什么飞仙术,观天柱上什么都不会有的,不过冰天雪地而已。”
杨?起身扶他起来道:“我的命数将尽,谁也不能拦我。阿童,照顾好两位前辈。”
阿童跑出来应道:“是,爷爷。”
杨?便往崖边走去,半晌,回头道:“女儿的事,你们节哀,我也没料到。”
林胤道:“师叔也知道了?”
杨?道:“玄真把公告贴得到处都是,不知道也难。
“只是我以为花灵定不会放你们下山,如今看来,是你们答应当她说客了吧。
“你们说,是她毒,还是我毒?”
林胤二人也不言语。
杨?转身朝对面山顶飞去了。
这里,杨童笑道:“二位前辈且坐,今日想吃啥?还想吃烤猪么?我去打一只回来。”
林胤道:“不必麻烦了。”
杨童笑道:“不麻烦,一盏茶的功夫就回来,我先给二位前辈换壶热茶。”
说着换上热茶来,道:“二位前辈请用茶,我很快回来。”斟了茶,一跃下山去。
林胤与陈是吃了杯茶,见春花烂漫,便移步到崖边赏了会儿山景,说了会儿家常闲话。
很快,杨童便打了一只小野猪和一只山鸡回来。
仍旧是向林胤二人展示着,陈是仍旧笑道:“我来帮你。”
林胤站了会,也到后厨这边来,说道:“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杨童笑道:“不用,前辈等着吃就行。”
林胤便站着看他二人操持。
杨童又笑问:“林前辈那日可见着姑姑了?”
林胤道:“不曾见过。”
杨童道:“姑姑却见着您了呢,那日在昙花岗,她就在人群中,骑白马穿白衣的就是姑姑,她现在是兴隆帮的长老。”
林胤这才想起来,道:“原来是她。”
杨童问:“姑姑可与小时有区别?”
林胤笑道:“哪能没有?我是一点也认不出来了。”
杨童道:“长大这件事好奇怪,有人一点没变,有人却变成了另一个人。
“林前辈应该没有多少变化吧,姑姑却是认出了您来了。但愿我长大也不要有太大变化吧。”
陈是道:“样貌多少是会变的,你现在还小,长大自然会有变化。
“你姑姑那会比你还小些,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可能还是原来的模样?
“只是心就难说了,有人生了死,死了生,心一样的顽固。”
杨童笑道:“心就算了,样貌别变就好。若变了,自己在意的人认不出自己来,也不知道得多伤心。
“其实我也不喜欢一颗心变来变去的,致死一心一念,有什么不好呢?”
陈是道:“你懂什么,小小年纪的,一心一念固然好的,只是若伤害到别人可就不好了。”
杨童道:“前辈们没伤过别人嘛?是因为一心一念伤到了别人?还是变了心伤到了别人?”
陈是看了看林胤,笑道:“瞧这孩子。好了,可以烤了。”
林胤问道:“小童也想长生?”
小童一面把野猪架到炭火上,一面回道:“谁不想?您问问种田的,打鱼的,酿酒的,当官的,杀猪宰羊的,世上众生哪个不想?
“是,确实也有人不想,这毕竟是极少数,与众生比,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林胤道:“我来试试,就这样一直转动着?”
杨童笑道:“是的。”
林胤道:“这个就交给我吧,小童再去弄几个小菜可好?”
杨童道:“那便交与二位前辈了,我先把山鸡烫煲上,再烧几个小菜。”
林胤、陈是道:“有劳了。”
忙了有半个多时辰,一切准备妥当,杨童便跑到崖边,冲着对面山顶,千里传音的喊了一声:“爷爷,吃饭了。”
杨?便从对面飞了回来。
林胤道:“师叔,吃饭了,今天很丰盛。”
说着扶杨?上座,几人都坐了,林胤给杨?斟上酒,道:“师叔先尝尝。”
杨童笑道:“这酒颜色真好看。”
杨?点点头,端起来闻了闻,一饮而尽,笑道:“好酒,你师父也就这本事没人比得过。”
林胤道:“师叔可喜欢?”
杨?道:“怎么不喜欢?天下就没有比你师父更会酿酒的。就是少了些,这花灵也真是小气。都斟上,一起。”
杨童忙提壶都斟上,大家吃喝起来。
林胤又道:“师叔,尝尝这烤猪,这是我掌火烤的,也不知道火候怎么样。”
杨童道:“看颜色,应该不差的。”
几个来回,一壶须弥归已喝完,杨童道:“还有别的酒,只是没有这个好了,还要不要?”
杨?道:“端上来吧。”
杨童便进屋去抱了坛酒出门,才迈几步,突觉一阵腹痛,犹如断肠烂肚一般。
一时,整坛酒从手中滑落,摔了个碎响。
杨?回头问:“怎么了?”话音刚落,杨童又喷涌出一口血了。
再回头时,只见林胤、陈是也吐出血来。
当时,立马也觉自己腹中剧痛,惊站起身,道:“你们在酒里下毒?”
说完,自己一面运功疗毒,一手朝杨童运功助他疗毒,杨童慢慢盘膝坐下。
林胤苦笑道:“我怎么会舍得在师父的酒里下毒?”
杨?道:“为什么?”
林胤喘着粗气道:“为什么?师父死了,三师叔死了,四师叔、五师叔不知死活,那么多同门都死了。
“如今,你也不听劝,我能如何?师叔,你告诉我,我当如何?我当如何?”
一激动,又吐出一口血来。
杨?道:“你们觉得,区区毒物能奈我何?”
说话间,已将毒逼了出来,道:“既给我下毒,你们为何又要吃?”
林胤笑道:“师叔,你不会懂的,你永远都是我杨师叔,这一点不会变。”
杨?回头问道:“阿童,你觉得怎么样?”
杨童忍痛道:“没事,爷爷别管我,我自己能行了。”
杨?便收了功,忙替林胤与陈是疗毒起来,道:“我不让你们死,你们也死不了。”
林胤冷笑道:“唯生死,师叔难做我的主,既杀不了师叔,我便去给师父与师弟师妹们请罪了。”
又看着陈是道:“二弟,咱们来生再见吧。”
陈是笑道:“无需来生,兄弟陪着大哥一道走。”
两人双双拼尽全力,借一把杨?为他们疗毒的内功,自断经脉而亡。
杨?只得收了功,喊骂道:“糊涂,糊涂。”
气得无何奈何,只得过来帮杨童将毒逼出来。
二人取了丹药吃了,静养了半日,杨童问道:“他二人怎么办?”
半晌,杨?才道:“取两匹干净布裹着,在山顶葬了吧。”
杨童见杨?有些落寞,问道:“爷爷您没事吧。”
杨?道:“没事,去吧。”
杨童便在山顶将林胤与陈是二人收葬了,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