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缓步走了过去,她双眼紧闭手里轻轻攥着一张攒成一团的纸条,我轻轻打开,古朴的截玉戒指露了出来,戒指之下是熟悉的字迹,她说:“我知道你一直没法忘记那天的事,现在,我们两清了。”
眼泪一点一点落在上面,很快将它们打湿。
突然,无数焰火呼啸而起,一声连着一声在我们头顶炸开,随即碎裂成一片星海,人群中顿时爆发出阵阵欢呼。
我的手机铃声也跟着一响,我低头一看原来是方遂宁打过来的。
余昧死了,她死了,我该怎么跟他说,我到底该怎么跟他说……我茫然想着,点了接通。
“我本来还想让康里找个借口带你过来,结果他跟我说你自己跑来了!”
他兴奋开口,周围嘈杂的人声掩盖在焰火的轰鸣中,“你小子是不是早就猜到我在给你准备生日宴会,所以也想给我一个惊喜?嘿嘿,不用太感动,谁叫我十年前欠你一声祝福——”
他朝我喊道:“十八岁的王岭飞,生日快乐!”
心脏传来的剧痛让我再也支撑不住,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我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十年前的那个生日我失去了我们的爱情,十年后的这一天我失去了她。
我感觉自己做了很长一个梦,梦里我逡巡着走过一个又一个熟悉的地方,仿佛在寻找什么,直到我跨过那道院门,十五岁的宁宁听到动静回过头,脸上盈盈笑意尚未褪去,但很快她发现了我,秀气的眉毛一挑,带着几分好奇神气十足地问我:“你就是王岭飞?”
我承认当时我被她唬住了,一时间忘了回答,却被她当作挑衅以致她后面一直针对我,而我也因为她也叫宁宁总觉得和她不对付,再后来……再后来我就醒了,守在一边的曾照云霍然起身叫来了魏医生。
魏医生一番检查后,自顾自出了病房:“我都说了没事,他自己不想醒而已,一会儿去把出院办了吧。”
她一走,病房里再次安静下来,曾照重新坐回座位,沉默许久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是从慧,也知道从慧的死只是一个骗局?”
“是。”
“所以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没有骗你,从慧的确因她而死,不是吗?”
我感觉他把我当成了傻子,居然跟我玩这种低劣的文字游戏,我问他:“那你为什么又要道歉?”
他立马不说话了,我只能换个问题:“是上面让你这么说的吗?”
“不是。”
“好,最后一个问题,我们算不算朋友?”
他愣了愣,轻轻点头:“至少在我看来,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那我明白了。”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你一开始就知道余昧不是‘元’,也知道上头为了掩护真正的‘元’打算牺牲掉她这颗棋子,她的死在他们作出决定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所以在我问你的时候你说了那句话,想让我在得知她的死讯时不至于那么难过,而你之所以道歉是在愧疚你明知道破龙要除掉她却不能阻止,对不对?”
他瞠目结舌地看着我,我知道我猜对了,但我心里比没有猜中还要难过,为什么我没有一早厘清这些草蛇灰线,如果我早些察觉或许她就不会死,是我的自以为是害死了我最爱的人。
想到这里,我心如死灰。
“如果我说,她是自愿赴死,你信吗?”曾照云却在这时开口,“她曾亲眼目睹自己的母亲死于破龙之手,正是为了查清它背后的人是谁,她才加入了我们,现在终于有这么一个机会可以窥探到真相,如果‘元’暴露了,一切都得重来,没有人比她更不想放弃。”
“你用不着安慰我。”我失声一笑,“她是什么人我还不了解,比起寄希望于旁人,她更愿意相信自己才是那个能让真相水落石出的人。”
“那如果是因为你呢?”
“因为我?”我一愣。
“当年她一怒之下差点杀死自己喜欢的人,你有没有想过她其实也和你一样,每一天都在备受煎熬?”
我久久回不过神。
“‘元’还活着只有极少部分人知道,不管是为了余昧还是为了真相,你最好三缄其口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他起身告辞,走到门口才平静地看着我,“他们都不愿意相信你,我也不应该相信,可我心里有个声音让我赌一把。”
曾照云一离开,我就去办了出院手续,再次回到家我心里前所未有的茫然,我坐在沙发上,四周没有一点声音,原本心仪的安静环境此时就像萦绕在我心头的孤寂,紧紧包裹着我,挥之不去、密不透风。
而当我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当时的画面,那一刻我曾幻想的未来、我所有的憧憬全都随着那声枪响化为泡影,她的离开让我的世界出现了一道空白,或许时间可以慢慢将它填补,但那是很久之后的事了,此时此刻我只觉得万念俱灰,什么龙脊凤心盘、什么镇龙幡似乎已全然与我无关。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把世界关在了门外,无论是方遂宁过来看我,还是游典收到消息打我电话,我都没有理会。
五〇三倒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也许我也早就是他们的弃子。
这天早上我突然收到一条信息,是丁迅思发过来的:“一会儿要举行告别仪式, 你要不要回从一味舍再见见她?”
她?
我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原来她真的死了,不是像以前一样离开,而是永远地消失在这个世界。
我将另外一枚戒指也戴在手上,它和无名指上的那枚轻轻依偎着,是那么的般配。
“好。”我回道。
我收拾了一下刚把车开出小区,他又发了条信息过来:“于老师知道你要来正大发雷霆,你还是回避一下吧,我怕到时候你们两个都受不了。”
“好。”我麻木地回道。
我将车停在路边,心里就像一滩死水一样平静,我知道十年前他就记恨我——正是因为怕我追究,余昧才离家出走——现在他更不可能原谅我了。
我出神地看着窗外匆匆而过的行人,从天亮到天黑,又从天黑到天亮,正准备回家,臧小蕊的电话终于打了过来:“上头决定将你调出五编,三编满员了,你去二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