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情况?”一句威严的声音突然闯了进来。
梁老头今日在西边山脚下比较远的田地里干活,听村人说孙女掉进河里淹死了,他扛着锄头就跑回来了。
谁知到家就看到二儿子和二儿媳妇都跪在地上。
“老二,你腿伤还没恢复,别跪在地上了,赶紧起来,小心又弄伤了。”
梁老头走过去用双手架着梁老二的两只胳膊,一把将人扶了起来,又将梁老二扶到凳子上坐下。
虽然他平时比较偏疼几个孙子,可对自己的三个儿子,他都是非常关心的。
梁老头又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柳氏说道:“你也赶紧起来吧。”
柳氏听得公公发话,立马起了身,同时还不忘拿起地上的拐杖递给了梁老二。
梁老二从看到他爹回来,心里就有了底气。
他爹虽然也更喜欢孙子,但平时好歹没有苛待过两个孙女,作为一家之主,他爹处事基本上还算公正。
人命关天的时刻,梁老二相信他爹不会见死不救。
于是梁老二赶紧把当下的情况跟他爹说了。
果然不出所料,梁老头听完,转头看向梁老太发问:“家里卖粮食的6两银子还剩下多少?”
“就剩5两了,我打算留着给文勇娶媳妇儿用的,还有文智,他读书也需要银子。”梁老太眼睛贼溜溜的转,卖粮的银子到她手里还没多久就少了一两。
“粮食卖了还不到一个月,这么快就花掉一两了?”梁老头有些质疑。
“我管着这么一大家子人的开支,花钱自然快了,文智读书时不时的也要买笔墨纸砚,那些东西可都不便宜哩。”梁老太大声狡辩。
梁老头沉默了一会儿,对着梁老太发话:“赶紧先拿三两银子出来给老二家去买药。”
“老头子,银子不能拿出来啊,买了药文勇娶媳妇儿怎么办?文智读书怎么办?”梁老太还是不肯拿出银子。
“事有轻重缓急,现在是人命关天的时刻,天大的事也得先把芊婳的命救回来再说。你如今连这点眼力劲儿都没有,还怎么当好这个家?”
梁老头大声呵斥梁老太,他这老伴是越来越糊涂了,连这点事都不会处理了。
柳氏和梁老二听到爹发话,顿时松了一口气,两人对着梁老头感激的说道:“谢谢爹。”
梁老太心里纵使有千般不愿,但一家之主发话了,她也不敢不从,她生怕她家老头子一生气真的夺了她的掌家之权。
只见她灰溜溜的回屋取了银子,把粗布裹着的三两碎银子往梁老二身上一砸。
她不甘的说道:“一个丫头片子而已,留在家里也是浪费粮食,你还护得跟眼珠子似的。再过两年,等她嫁了出去,就成了别人家的人了。你不为你几个侄儿着想,你看看以后谁能给你养老。百年之后,看谁能给你摔盆?”
梁老二没答话,他取出一两银子给了黄大夫,叫柳氏跟着黄大夫回去取药。
又把大侄子文勇叫到自己跟前,将剩下的二两银子和药方递了过去。
“文勇,这二两银子和药方你都收好了。你先去同村王老头家里借牛车,欠下的牛车费你跟他说,日后我梁老二必定双倍奉还。借到牛车后,你赶紧驾着车去县城仁济堂照着方子上标注的买药。”
梁老二嘱咐着大侄子,他只想赶在天黑前将女儿的药给抓回来。
“二叔,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去。”文勇接过银子和药方小心翼翼的放入了怀中。
他掀开挡在屋子中间的布帘子,出了芊婳住的小隔间,又几步跨出了西屋的木门,然后直奔前院门。他也知道芊婳堂妹危在旦夕,得尽快把药买回来熬了给她喝。
“爹,二弟受伤本就掏空了家底,他们一家三口这几个月来一个子儿都没挣回来,一直靠中公的银子养着。如今又花这么多银子给芊婳买药,咱家文勇娶媳妇儿可怎么办?不是媳妇儿对您有意见,只不过文勇今年都18岁了,我这当娘的心里实在着急。”
朱氏见公爹做主,把自家大儿子娶媳妇的银子给芊婳买了药,心里一肚子的意见,她实在憋不住了。
“等老二腿伤好了,多上山几次,打些猎物卖了,银子就赚回来了。”梁老头也知道文勇娶媳妇儿是头等大事,但性命攸关的时刻,他只能先救孙女一条命。
“谁知道二弟的腿伤什么时候好,村里人都说,搞不好他一辈子都是个瘸子了。”朱氏忍不住出声反驳。
“你听谁说的?外头人这么讲也就算了,你这个当嫂子的也能这么咒自己的二叔子?再让我听见家里人谁乱嚼舌根子,别怪我翻脸无情,直接家法处置。”
梁老头怒斥着朱氏,他都差点激动得要拍桌子了。
朱氏被公爹怒斥,吓得立马噤了声,身子不自觉的往梁老大身后躲了躲。
梁老二听着朱氏说的这个话,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但对方是自己的嫂子,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去指责她。他坐在床前凳子上,一言不发的守着自家闺女。
梁翠花见状心里急得团团转,她巴不得芊婳赶紧咽气,一点都不想她被救回来。
她平时就很讨厌芊婳,自己这个堂妹从小五官就生得比自己好看,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好相貌,才10岁的时候就被同村江林的娘看中定了亲。
整个云峰村就三个读书人,一个是她弟弟梁文智,一个是里正的小孙子胡志雄,还有一个就是江林。
他们三人今年二月一起参加了童生考试,她弟弟梁文智和胡志雄连第一关县试都没有考过,只有江林一人不仅通过了县试,还通过了四月份的府试。
这江林如今已经成为整个云峰村里年纪最小的童生了。
而她今年都快要满十五岁了,至今还没有媒人上门给她说过亲。
芊婳比自己小两岁,却得了江林那般优秀的未婚夫,她心里实在是嫉妒得发狂。
她奶奶重男轻女,她娘朱氏受奶奶影响,平时也只关心她哥哥和弟弟,有什么好吃的都是先给哥哥和弟弟。
而芊婳跟自己一样是个女娃子,二叔和二婶却护得跟眼珠子似的,平时有什么好吃的都省给芊婳吃。她心里极其不平衡,凭什么芊婳就能那么好命,爹娘护着,未婚夫也那般优秀,自己却什么都没有。
每次看到芊婳那张勾人的狐媚脸蛋,她就情不自禁的厌恶她。
好不容易他二叔摔断了腿,整日躺在床上,没人护着柳氏和芊婳,她奶奶梁老太开始加倍的磋磨二人。
芊婳每天被梁老太指使着去山上割猪草挖野菜,渐渐的被晒得乌漆嘛黑的,人也憔悴了一大圈,再加上吃得少,芊婳如今又黄又黑又瘦。
虽然五官还是那么好看,但她整个人再也不如之前那般光彩照人了,村里人都说这梁家的芊婳越长大越丑了。
她心里直呼痛快,她甚至希望她二叔的腿伤再也不要痊愈了,没人护着芊婳,这样她就会被磋磨得越来越不成人样。
原本芊婳一家遭了难,她心里稍微平衡了一点,也没想过再去害她,谁知道她却夺了自己的心头好,那可是她心里唯一的念想了。
她心里恨极,将芊婳叫去河边玩,趁她不备,一把就将人推进了深不见底的河水里。
眼看着芊婳挣扎了好一会儿就要沉入河底了,谁知道隔壁家的刘铁蛋突然冒了出来,他身后还跟着一群附近干活的村人,村人们将溺水的芊婳救了起来。
此刻,她心里是又着急又害怕,万一芊婳被救醒告诉大家真相可咋办。
柳氏跟着黄大夫取药,很快就回来了。
等大侄子梁文勇从县城仁济堂药铺买回其他药材,天色已经有些蒙蒙黑了,柳氏赶紧去厨房煎了药喂给女儿喝。
千婳感觉到原主的娘将自己扶了起来,将药碗递到了嘴边。
好在自己虽然口不能言,身上不能动,但还是知道吞咽。为了尽快醒过来,她只能忍着恶心将药汁全部喝了下去。
平时都是柳氏做饭,今日柳氏根本无心下厨,是朱氏和梁老三的媳妇陈氏一起做好的晚饭。
柳氏担心女儿身体,没有出去吃饭,她一直守在床边,不时给女儿换着降温帕子。
梁老二挂心着媳妇和闺女,他也只胡乱吃了几口饭菜。
只见他左手拄着拐杖,右手端着给她媳妇留的一碗饭进了房间:“春香,你先把饭吃了,我来守着闺女,别闺女醒了,你又倒下去了。”
柳氏抬手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对丈夫梁老二说:“她爹,孩子还没醒,我现下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多少吃一点吧,别把自己身体弄垮了。”梁老二还是劝媳妇吃一点。
柳氏知道丈夫关心自己,便拿起碗筷吃了起来,她感觉今天这饭菜吃起来味同嚼蜡一般,吃了几口实在是吃不下去了,梁老二便也不再劝她了。
小两口一起守在床边照顾着女儿。
东边房里,朱氏对着梁老大抱怨道:“也不知道芊婳这孩子到底能不能救回来,那可是花的咱家文勇娶媳妇的钱,要是救不回来,还不如一开始就别浪费银子。”
梁老大一听,顿时不高兴了,他数落朱氏道:“你说的这叫什么话,老二这么些年就得了芊婳这么一个闺女,只要还有得救,咱们都得尽全力去救,哪能说这种风凉话?。”
朱氏被丈夫数落,心里更窝火了。
她揪着梁老大的耳朵骂到:“好你个梁时富,居然数落起老娘来了,你胆儿肥了是吧。我们家文勇年纪这么大了还没娶妻,你这当爹的不但不着急,还向着一个外人。你还有良心吗你?”
梁老大平时很听朱氏话,见朱氏生气,立马讨好道:“哎哟,婆娘,你轻点,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啊。你说这种话要是叫咱爹听见,肯定会臭骂你一顿的。”
朱氏也明白这话千万不能叫自家公爹听见,今天她不过说二弟可能会成为瘸子,公爹都大发雷霆。
其实梁老大又怎么不为自家儿子着急呢。
梁老二以往打猎挣的银子上交给他娘,基本都拿出来供文智读了书,前两年收成又不好,家里没有余粮拿出去卖。
今年老二摔断了腿,打猎的银子没了,还要从中公出钱养着他们一家三口。
好不容易收成好,粮食卖了点银子,老二家的孩子又出了这么个事。
现在他家文勇又没法娶媳妇了,他这个当爹的心里也很愁啊。
唉,他以后只能更加卖力的干农活了,除了种地,他别的什么也都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