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两盏椭圆形一高一低的吊灯垂下,散发出温昏的光芒,铺着米色棉麻流苏桌布的小方几上,水雾从加湿器里带着淡淡的花香袅袅腾升起,而后往下四散开来。
安静的室内,装修和摆置十分的有考究,色系基本都偏向于和煦,让人身处其中自然而然的感受到舒适、放松的氛围。
倘若不是门板上挂了一块写着‘心理疗养室’的牌子,会让人下意识的以为这只是一间精致的起居室。
中央的一圈浅色薄纱帘被人缓缓拉开,滚轮在滚轴里发出很细微的动静,入耳丝毫不显得聒噪。
“许先生,您醒了,这次感觉怎么样?”
算好时间,宋进适时的回到室内,从事心理咨询和心理治疗的心理医生,大多工作时并不需要穿上统一的白色大褂。
他身上穿着简单日常的马甲衬衫和长裤,表情温和,看上去十分的平易近人。
距离许礼执因为失眠症状第一次来到自己这里,已经过去了整整半个月,可是进度却还停滞在第三个疗程。
所以,当他询问这句话时几乎是目露希冀的看着从中央躺椅上坐起身来的男人。
男人的五官是比一般亚洲人还要更加立体端正,温煦的灯光打在他挺拔的鼻梁上,使得那片阴影都愈发深,他的瞳孔是深银灰色的,睫毛很长,却遮不住眸底那一贯的冷漠。
听到心理医生的话。
许礼执微蹙眉:“还是进入不了深度睡眠。”
他开口的音色浑厚中透着一丝沉冷,但是这冷并不是针对宋进,不过是一种对于自己失眠依旧没有得到好转,意料之中的平静情绪罢了。
因为起初母亲把这位心理医生介绍给自己时,他压根就没有抱过希望,不,应该说,早就明确的知道结果并不会有所改变。
他的睡眠质量是真的差,一如既往,除了依靠安眠药或是那种极静到苛刻的睡眠环境下之外,他无法通过自身和任何外界的辅助手段,像一个正常人一样进入到深度睡眠当中去,几乎是一丁点儿动静就能把他吵醒。
无论看了多少位权威的有名的心理医生,做过多少次全面的身体检查,都找不出失眠的根本缘由和解决办法。
所以现在,他也并不意外,更谈不上一丝一毫的失望。
……
亲自送许礼执离开后,宋进关上心理疗养室的门,微叹了一口气,这下真的是有些挫败了。
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刚情绪低迷的写完这次的治疗记录,一旁手机亮起了屏幕,是有新的消息进来——
【结果如何?】
宋进拿起手机打字回复道:【仍旧原地踏步。】
【原先我以为,导致这位许先生失眠的原因,是他的职业工作,常年把自己绷成一根弦且经常连轴转,缺乏日常休息放松的缘故。可是,他这个失眠症状是在年少时期就已经出现了,那时候,他都还在学校里念书。我从侧面和同他本人的交谈中了解到,拍戏反倒是他所认为娱乐放松的方式。并且,他的家境十分优渥,压根就没有需要他烦恼或者操心的事情。】
解决一个问题,就需要知道根源在哪里,可是现在,宋进连根源都摸不着头脑。
【师兄,我是真的没有头绪了。】
光从文字当中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无奈气息了,宋进年纪不到三十五岁,但在临床心理学这方面却很专业,是京市最有名的心理医生,还是被原先毕业学院高薪聘请回去带课,教授级别的老师。
许礼执,是他这么久以来遇到的,第一个让他踌躇不前的患者。
没辙了,他只能找到自己已经出国留学并且在那边定居,同样任职心理医生的师兄。地域不同,文化不同,思想和见识也就自然不同,或许能指导自己,找到别的思路或者办法。
宋进师兄回复得很快:
【你也别太着急,记得上次我跟你提起过的吗?我在这边的老师,心理学这方面很有造诣的权威专家,她刚刚结束度假回来了。】
【她曾经也遇到过一个和这位许先生情况十分相似的病人,也是无缘无故的失眠,十分的奇怪。】
【不过,据我所知,那位病人现在已经彻底的痊愈了。】
【半个小时后,会有一场由我老师组织的线上交流会,我待会儿给你发一个入场链接,你可以去咨询一下,她应该能够帮到你。】
宋进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亮。
……
权威专家不愧是权威专家,一场限时只有短短四十分钟的线上交流会就来了五十多位相关人士,交流会还是有比较高的门槛,但慕名而来的人数量仍旧这么多,可见其名声的威望。
大家都开着摄像头,基本上都是别人在问,而屏幕顶端那个视频小框里的西方面孔女人在淡笑回应。
这位已经快到退休年龄的专家,名叫凯西,m国人——
白皮肤,碧蓝的眼眸,浅棕色的头发在脑后挽起了一个很显端庄的低发髻,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眼镜,鎏金的防滑链挂在颈部,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都是美丽且优雅的。
她讲话时,会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亲近感,可言语却十分的言简意赅,直击要害。
眼看着交流会接近尾声。
大概是宋进师兄提前跟老师打好了招呼,在剩下的最后五分钟,凯西微笑着提前遣散了其他的交流学者,只留下宋进。
知晓宋进的国籍,她这回开口讲的直接就是中文,并且说得异常的流利、纯正,连一丝口音都没有。
“你是艾伦他在国内的师弟?”
宋进激动的点点头,礼貌问候两句后,在没有透露许礼执任何个人信息的情况下,单纯就以自己遇到了一些感到‘手足无措’的问题,三言两语求助了凯西。
“您是如何帮助那位病人痊愈的呢?还是您最终剖析出了导致他失眠的真正原由呢?”
宋进以为,凯西老师能够就自己有过的经验之谈,提点他一二。
可谁知,刚一提起这位病人。
那位优雅的西方女士脸上,笑容敛顿住,方才那份侃侃而谈的自信忽然消失不见,眉头微微皱起,一副明显遇到了难题的模样。
半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