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德林地底,孔日成在让孙宇和去救王阳明之后,便看着手上的特制军服,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之中。
那是华国建国之前的一段往事,是年,孔日成为了不继续被当作女孩养着,也因为仰慕救过他的孙震天,自己独自一人,历经千难万险,找到了义军驻地。
在那里,他见到了他念念不忘的大英雄,也因为他的关系,他认识了王阳明。
初见王阳明,他只觉得他是一个粗鲁的糙汉子,胡子眉毛一大把,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鸟窝,眼神凶悍,筋肉虬然。
别说与娇小的他相比,就算与同为义军的孙大哥比较,他也太过粗野,简单的说,与他一比,世上恐怕人均美男。
他不喜欢他,甚至还有点嫌恶他,要不是孙大哥死活不肯跟他走,他绝对不会留下来。
他哪里晓得,王阳明实际上更讨厌他,他找到义军时,虽然是灰头土脸,身上还有淡淡的馊味,可那难以遮掩的绝美容颜,让不是瞎子的王阳明,一眼误把他认成女子。
是女子其实也没什么,义军里并不缺乏善战的巾帼,可他一见到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让他将孙震天交给他,王阳明当时正质疑兄弟为什么迟到,这不是撞枪口上了吗?
他将这个自称孔日成的‘假小子’,故意的与孙震天关到一起,想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结果,他更讨厌他了!
王阳明治军甚严,此为有目共睹,然而大家也都知道,他从来不会欺压民众,那天,生气过头的他,第一次产生了掐死一个民众的可怕想法。
幸亏当时,孙震天劝阻了他,否则,毫无黑点的王阳明恐怕是要有一个黑点了。
王阳明忍下怒意,将孔日成交给孙震天负责,正合心意的孔日成,整天闹着要与孙震天同宿同寝,以促进双方关系。
他那个让人疑惑的容貌,使得孙震天压根不敢让他如愿,毕竟,他是个有老婆孩子的人,为了不犯错误,孙震天只好委屈兄弟,坑了王阳明一回。
他以义军不是土匪为由,在义军中推行军容军貌整治运动,不明所以的王阳明,为表示支持,率先带头示范。
这才让他帅气逼人的一面,彻底的暴露在孔日成面前,效果出乎意料的好,自那天起,孔日成再也不用‘死老头’‘姓王的’等不雅称谓,来呼唤王阳明,而是改成了‘守仁哥’这种令人起鸡皮疙瘩的称呼。
事情本来与孙震天料想的一样,孔日成与他独处的时间逐渐减少,与王阳明独处的时间明显在增多。
他在两人之间的作用,由润滑剂逐步向电灯泡转变,虽然感觉有点对不起兄弟,但为了不让媳妇难过,他也只好乐见其成。
一天傍晚,孙震天拿着临时军务去找每天都在固定地方打坐的兄弟,却看见兄弟嘴角带血站立着,怒目圆睁的让孔日成滚回家去。
孔日成当时跪在地上,拽着王阳明的袖口,明显带哭腔的对王阳明说:“守仁哥,你是知道我的心意的,我没有坏心,真的是现在不合适啊!刚刚若不是我对你表白,坏了你的道心,你以为你能成儒圣?不,你只会灰飞烟灭,我不想失去你,你相信我,好不好?”
王阳明看着他,擦拭掉嘴角的血迹,冷冷的说道:“你少装可怜,不就是因为我不姓孔吗?你这个孔家的后人,岂能眼睁睁让我成为儒圣?你别忘了,大孙家的先祖,比起你家的祖宗,成为儒圣的时间要早的多,他们可曾让儒家从此姓孙吗?”
王阳明的说法,孔日成虽有心反驳,却又理屈词穷,毕竟天下人对孔家的恶劣行径,早就形成固有认知,他拿什么来反驳这几乎正确的疑问呢?无助的他只好拽着王阳明的袖子不松,以期借此求得他一丝怜惜。
可惜,有些事情对于某个固定的个体来说,太过重要,王阳明想成为儒圣,是为了借助其传说中的言出法随,终结可恨的大战呀!如今梦破,他一时之间,岂有原谅孔日成的可能?
他只是用力的撕烂了自己的衣袖,魂不守舍的向着他本人的营房走去,连站在旁边很久的孙震天,他似乎都没有察觉到。
孙震天不懂王、孔两人为什么吵架,因此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劝,只好低叹一声,将孔日成从地上扶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句:“好自为之吧!”
那夜过后,王阳明仿佛魂丢了,军政要务一概不问,只是喝起了他以前最厌恶的酒,整天的醉了睡,醒了喝。
义军的兄弟姐妹们,为了义军不散伙,一致表决请孙震天代理军长职务,孙震天在问过王阳明之后,才勉强答应。
之后过了不到一个月,战争态势升级,为了抵抗越发疯狂的敌军,孙震天对义军进行铁腕改革,放弃原先由王阳明制定的大部队守城,小股部队袭扰的根据地打法,采取前方狂推血战,敌后定点游击的全面作战打法,为此,义军首次将官兵平等写入了军事手册。
此次的改革,成效极大,持续嚣张的敌军,在新打法的义军面前,噤口卷舌,放弃了根据地的义军,一切补给全靠缴获,不仅没有出现预计中的短暂艰苦,反而还多出物资可以分发给沿途的民众。
因为这个的缘故,孙震天的这支义军,从一众义军中脱颖而出,成为当时民众口口相传的新义军,其所过之处,无数民众蜂拥相随,都喊着要参加新义军,赶走诸国军。
孔日成不忍王阳明错过如此大好形势,提着几坛酒,又在一个夜晚,找到王阳明,有些胆怯的他,害怕王阳明让他滚,拉上了孙震天作陪。
他们三人见面后,王阳明只关心酒,并没有驱赶孔日成,他抢过酒坛子,也不管其他两人,扯开封口,牛饮龙吸。
孔日成赶忙将剩下的酒扔给孙震天,伸手去抢王阳明手中的酒,王阳明感觉到有人在拽他的酒坛,凝眼看去,见是孔日成,登时怒目圆瞪,冷声说道:“怎么,我喝酒也不行吗?”
“不是,只是这酒是我买的,我打算与你谈谈,若是谈完你还想喝,我陪你,就当你我二人共饮交杯,以后我养你一辈子!”孔日成回望着他,柔声细语的说道。
王阳明听他如此说,刹时间脸色朱紫,大声吼道:“孔日成,你怎敢这样辱我?”
孔日成仍拽着酒坛,细声细气的说:“你先别急,听我说完,这些日子,我思来想去,终于明白,那日你失败,我的告白是有些作用,可若是你心中没有我,我会成功吗?你不敢直视你自己的内心,枉为男子汉!”
啪的一声,王阳明抢过酒坛扔在地上,双手已掐在孔日成的脖子上,状若疯癫。
孙震天赶紧大声呵斥道:“老王,你疯了吗?”
孔日成泪流满面的对王阳明说:“守仁哥,被我说中了吧!你喜欢我,却因为我不是女子,暗自苦恼,这样的男人也配叫真汉子吗?你杀了我能解决问题吗?”
久违的一声‘守仁哥’,使得王阳明松开双手,他走到孙震天面前,拿起剩下的几坛酒,仔细看了看,也不回头,对身后的孔日成说道:“孔日成,我王阳明向来不欺心,我若爱你,何惧你是男是女?你看着,我以这两坛酒起誓,即日起,我不再饮酒,敌军必将再惧阳明!”
啪、啪两声,从地上响起,好像两支利箭,分别插在了两个人的心上,孔日成并没回话,只是痴痴的望着地上的酒坛碎片。
王阳明也不管他,对孙震天认真的说:“大孙,可以借我一些人马辎重吗?”
孙震天看出了他的坚决,点了点头说:“老王,你若想,军长让回给你也无不可,何况只是些人马辎重,只是,你我兄弟此去经年,恐怕难再相聚啊!”
王阳明拍了拍他的肩膀,斩钉截铁的说:“大孙,讲什么晦气话,抗战胜利了,我们自然重聚,下令吧!”
孙震天见挽留无望,当即叫人下令,分兵一半赠予王阳明,王阳明点查完毕,当夜便领兵离去。
直到王阳明等人再无影踪,孔日成才扑在孙震天的怀里伤心痛哭,孙震天怕他哭坏身子,将其打晕,命人把他送回营房。
之后,一个军士冲进来见他,说有一伙姓孔的人强行将孔日成绑走了,问他需不需要追击,他摇了摇头,让那人回去休息。
待王阳明的营房里,只剩下他一人时,他左右看了看空荡荡的房间,喃喃的说道:“都是我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