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5章 狂徒对疯子,曾孙对曾孙·上
作者:孙宇和   平天一留恨江海共疾风最新章节     
    华国历,七十三年,桂月佳日,丑正一刻,盐正省孙宅近月亭中,坐在鹅颈椅上凝望着西月的孙宇和,右手里捏着一张来自龙省议会的质询,心底泛起滔天的巨浪。
    他手里捏着、桌上铺着、亭内外地面散落着的,全都是内容差不多,只有时间与发出机构不同的质询,这些质询都只问了他三个问题,即:你想独裁吗?你要霸权吗?你打算横压七国吗?
    若不是心口突如其来的,一阵灼烧般的疼感刺激着他,恐怕他现在已经做出了一些不太理智的事情,将手里的质询随手一扔,孙宇和按揉着心口,呼出一口郁气,喃喃的嘀咕:“没事的,有你在,我做不出恶事来!”
    不知是话语的原因,还是按揉起了效果,心口的疼感慢慢消失,他在一片咒骂中站直了身体,践踏着满地的纸张,一步一步的走入了自家客厅,取出一只茶杯,给自己沏了一杯勾曲长青。
    没有像平时那样,浅口慢饮,他今时选择如同饮酒一般,仰起脖子一饮而尽,待放下茶杯,他自嘲般的咒骂着他自己:“茶是好茶,水却是凉水,喝的又急,哪有什么茶味,白瞎了一撮好茶叶。”
    话音落,处于极北,从不下早雨的盐正省,突然在月尚西、日未升的凌晨,下起了瓢泼大雨,本来已有些天光的天空,又变得黑暗不见天。
    孙宇和握着空茶杯,站到自家客厅大门外,看着那些到处散落的质询,被浇透浇烂,恍若视而不见。
    恰在此时,陈念潇带着一个女子,跑到了孙宅大门下,正好看见孙宇和端着杯子,看着什么,顺着也看过去,见是散落一地的文件,赶忙冲入大雨中,边骂边捡。
    怕淋坏姑姑的身子骨,孙宇和只好把握着杯子的手,往大雨中一伸,雨水奇迹般的都向着茶杯落去,转眼又是一杯茶。
    天云散,雨水歇,孙宇和抿了一口杯中的茶,眼角终是不争气的流了一滴泪,看着陈念潇与另一个女子捧着湿透的纸张,向着他小跑过来,他的嘴里忍不住呢喃了一句:“真是一杯好茶!”
    待两人都到了他对面,孙宇和这才认出了另一个女子的身份,正是几天前意外撞见的芸芸。
    陈念潇将湿透的文件,扔到了孙宇和的怀里,又将芸芸手中捧着的,也抢过来扔给了他,然后便拉着芸芸的手,也不打声招呼,直接去了孙宅的卫生间,碰的一声,很用力的关上了门。
    孙宇和望了一眼她们离去的方向,扭头看着怀里明明已经湿透,却仍是字迹清晰的两摞纸张,心里第一次对华国的科技水平,产生了微微的厌恶感。
    过了约半个时辰,陈念潇与芸芸一起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两人都看见孙宇和盯着湿纸张发呆,互相对视了一眼,转头走到他身边。
    “阿和,你家卫生间里那台烘干机不错,是最新款吧?”陈念潇为了打开话匣子,主动问道。
    孙宇和扭头看向她,轻声回应:“姑姑,那些都是秋风买的,我不太清楚。”
    陈念潇呵呵冷笑道:“是呀!你堂堂大军长,怎么会关心这些呢?就好比我昨天下午,捧着一摞那么厚那么重的文件,送到你这里,你却把它都扔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它泡在雨水里一样,人家的劳动成果你尊重了吗?”
    孙宇和听她这样问来,知是应有误会,赶忙对她说:“姑姑,你误会我了。”
    陈念潇火急火燎的说:“我误会?不就是大前天骂了你几句吗?你答应我的事,却根本提都没提,害的我被我妈骂了整整两个时辰,我还不能对你发点火?”
    孙宇和直视着她的脸,诚恳的说:“那个事的确是我不好,你骂的对,我接受!可是……唉!姑姑,你看过这些文件的内容吗?”
    陈念潇直接摇了摇头说:“封皮上那么大的‘秘’字,我是看不清还是怎么的?”
    孙宇和闻言随手一甩,两摞纸张立时变干,他直接递向她,口中说:“你看看吧!”
    陈念潇嘀咕了一句:“你比烘干机还快啊!”接着便拿到手中看了起来,看完顿生惊愕,又拿过另一张,快速看完,脸色大变,不死心的拿过第三张,扫了一遍,愣在当场。
    孙宇和直言问她:“姑姑,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要毁掉它们了吗?”
    陈念潇喃喃的点了点头说:“这些人是有大病吧!他们凭什么这么说你!有什么根据嘛!我觉得你对那些持证神只的处理,一点问题都没有,他们怎么能对你说出这么尖酸刻薄的话来!”
    孙宇和叹了口气,认真的说:“姑姑,他们中有些人是随大流,有些人是故意找事,还有些人却是为了我好,不管怎样,除了亭子里的那些,其余的我通通都不能留,这一页页的纸张,若是留了下来,都可能会在某个时候,成为一柄柄杀人的利刃,他们可以欺我,我却不能不为他们惜命。”
    陈念潇见他如此,呢喃的问:“照这样看来,我来的恐怕不是时候吧?”
    孙宇和从她手里又拿回那些纸张,淡然的回答:“无妨,过会儿我再毁一次,就当我再可怜他们一回。”
    陈念潇尴尬的苦着脸笑了笑,不好意思再说话。
    孙宇和看了芸芸一眼,问陈念潇:“你怎么和芸芸一起来我这里啊?”
    陈念潇仿佛这才想起来一般,急忙说:“芸芸上报给我爸,说她自己有一样东西丢了,丢之前最后见到的人是你,她又不敢单独来你这,我便自告奋勇带她过来了。”
    孙宇和点了点头,笑道:“哦!原来是这样啊!”
    陈念潇转头看向芸芸,直接说:“芸芸,你丢了什么,直接自己问他,有我在,他不敢骗你。”
    “我……”芸芸幽幽的看着孙宇和,只说出了一个字。
    孙宇和秒懂,对陈念潇笑着说:“姑姑,芸芸找我有什么事,我大概也能猜到,你在这里,她不方便说,你能先回家去吗?”
    陈念潇不满道:“到底是什么?你不会做了对不起金莲的事吧!”
    孙宇和瞄了芸芸一眼,没好气的对陈念潇说:“姑姑,你别乱说话,芸芸的脸都红透了!”
    陈念潇又看向芸芸,发现真如孙宇和所说,赶忙道:“呃~!芸芸,对不起啊!我说错话了,你真的打算让我回避吗?”
    芸芸并没说话,仅是红着脸点了点头。
    陈念潇当即挠了挠后脑勺,讪笑着扭头就跑出了孙宅,直到她出了孙宅的大门,孙宇和才对芸芸问:“你是为了那封信才来找我的吧?”
    芸芸一听,拍了拍胸脯说:“真的是你捡到了呀!谢天谢地,可给我吓坏了,和哥哥,你怎么不跟我打声招呼呀!”
    孙宇和也不避讳,直接说:“芸芸,曾孙卫队不是有规矩吗?你不问,我不答。”
    芸芸一头雾水,问道:“什么卫队?有这个部队吗?”
    孙宇和一愣,反问道:“你不是卫队的人?”
    芸芸摇了摇头说:“卫队到底是哪个部队?”
    孙宇和反应过来,改口问:“你那封信是从哪儿得来的?”
    芸芸挠了挠头回答:“那天见到你之前,我去附近的军体公园晨练,一个陌生的大姐,托我转交给你的,本来我鼓起勇气,想一口气跑到你家大门口,偷偷塞到信箱里,结果刚开始跑便撞到你了,一紧张,就把那事给忘了。”
    孙宇和摸了摸下巴,再问道:“那你为什么今天又来找我呢?”
    芸芸挺了挺小胸脯子,骄傲的说:“和哥哥,我可是军警呀!虽然只是个文员,可军人的素养,我还是有的,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绝不欺骗民众,不都是条例规范吗?我后来找不到那封信,可给我急坏了,水都喝不下去,所以我才向上汇报。”
    孙宇和听了她的回答,赞叹的说:“芸芸,你是好样的!想不想换个岗位呀?”
    芸芸一听,很是激动却又略有犹豫的回答:“想啊!只是,我不想离开军警系统。”
    孙宇和笑着问:“你是不是学法医专业的?”
    芸芸讶异的回答:“嗯!和哥哥,你连这个都知道呀!”
    孙宇和点了点头说:“让你做文员,确实屈才了,你替我办件事,我让他们给你调到鉴证中心去,好不好?”
    芸芸眉飞色舞的回答:“好的呀!嘿嘿,可不能太难办哦!”
    孙宇和掏出一封早已准备好的书信,递给芸芸,淡定的说:“不难办的,帮我把这封回信,转交给那位大姐,就这点事。”
    芸芸望着手里的书信,眉头微皱道:“我不知道去哪里找她呀!”
    孙宇和呵呵笑着说:“你明天像你以前一样去晨练,她肯定在那边等你。”
    芸芸一听,又眉飞色舞的说:“嘿嘿!这么简单,你可不许后悔哦!”
    孙宇和毫不犹豫的回答:“不后悔,我说话从来不后悔。”
    芸芸把书信往随身包里一揣,开心的说:“既然这样,那我先走了。”
    孙宇和点了点头:“嗯!千万记得去啊!”
    芸芸认真的回了句:“我一定会去的,和哥哥,再见!”说罢,转头向孙宅的大门外跑去。
    孙宇和对着背影,挥了挥手,眼神中隐隐有些激动。
    大约到了卯初一刻,孙宇和将近月亭里留下来的质询,一一做了答复,又摞到一起叠放整齐,置放到桌子的一边。
    至于那些不该留的,他早已经将它们都吃掉了,没错,就是全都吃掉了,那些恶毒的咒骂之语,胜过当世最烈的毒药,唯有他这样的肚肠,才能将它们一一收纳,消于无形,或许这就是之前,天和地都不愿收留它们的原因。
    愚夫愚妇,若是能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们誓必不会去干,即便他们自称他们知道些什么,实际上不过是自作聪明罢了。
    能看到万世太平的人,岂会不知道眼下的困顿,岂会不知道于鬼窟中点灯,必有千刀来斩万刀来杀,他也是人,自然也有七情六欲,知道凡愚只惜一日之食,只要一身之衣,对长久之事,多从不考虑,顾此,必会生出短浅之陋问,发狠之诘责。
    些许陋责,于胸怀宽广之人来说,不过尔尔,可落到阴私贼头的手上,那便是要命的刀,索魂的钩。
    孙宇和是不可能被打倒的,更有近亿年可活,那些恨他的人报复不了他,必会对他的同行者下手,会编造各种被歪屈的事实,攻讦他们,哪怕是爱他的人,有些时候,也会因为一时昏头,做出一些后悔一生的事来。
    为了防止这种事的发生,孙宇和只能效法大海,以惊煞旁人的肚量,消化掉一切赞美与侮辱的言辞,务必保证不留下一丝痕迹,好让好人不遭灾,坏人也使不了坏。
    军部大院住宅区,于各省而言,都是比较重要的地方,起先,它们的规模都不算大,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各类人员增多,致使军部大院住宅区,一扩再扩。
    以前人口少的时候,扩大军部大院住宅区,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可伴随着各省的人口激增,一些军部大院住宅区的弊端就被拿出来说事了。
    比如盐正省的军部大院住宅区,随着扩建产生了三圈围墙,进出很不方便,且最外层的围墙正好隔开了两条街道之间的最短通路,给民众的出行增加了极大的不便,原本,民众只是希望能拆掉最外层的围墙,方便出行,大元帅知道后,大手一挥,下令直接拆除所有的围墙,并欢迎民众去原大院住宅区域参观串门。
    此举深得民心,也被很多有类似情况的省,争相效仿,盐正省的民众为了表示对大元帅信任他们的感谢,自发的仍以军部大院称呼那片区域,并经常去那边游玩。
    孙宇和回到盐正省接任军长以来,由于各种原因,待在孙宅的时间其实并不多,因此,即便有民众来访,他也注定见不到。
    这几天,因为执行反制计划的原因,他需要在家里办公,等同于时时刻刻都在家,故此,也能看见不少民众经此‘路过’。
    可惜的是,也许是民众以为他现在是个疯子,路过这里的时候,只是匆匆一瞥,便迅速的离开,没有一个敢到他家里串门的。
    因这个的缘故,孙宇和忙完公务以后,都只能静静的坐在近月亭里,闭目假寐。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一个全身隐没在黑色袍子里的人,没得到孙宇和的回应,自顾自的走了进来。
    孙宇和睁开才闭上不久的眼睛,疑惑的看着那人,喃喃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那人笑了一声回答:“当军长就是大白天睡觉啊?要是这样的话,我觉得我也可以当呀!”
    孙宇和站起身,挠了挠后脑勺,讪笑着说:“其实当军长最简单了,只要你在这个位置上,大多数民众不反对,且还能支持你,你就可以当了。”
    那人‘哦’了一声道:“也就是说,大多数民众不支持,就肯定当不下去喽?”
    孙宇和点了点头,斩钉截铁的说:“对呀!就是这个意思啊!”
    那人冷冷一笑,咧嘴道:“我觉得不是!”
    孙宇和疑惑的问:“你觉得应该怎样?”
    那人凶狠的说:“不支持老子的,通通送到镇狱省去,那里可没有人权!”
    孙宇和吃惊的看着他说:“你这个想法太猖狂了,这样不好。”
    那人不屑的反问:“我狂?你一个疯子,竟然认为我狂?疯子也有理智吗?”
    孙宇和冷下脸来,直声道:“你是谁?不是来串门的民众吧!”
    那人傲然的回了一句:“你猜啊?”
    孙宇和摇了摇头,直言:“这个玩笑很没有意思,我现在也不想猜哑谜!”
    那人掀开罩帽露出脸,凶恶道:“真没意思!老不死的非让我来见你,我就不该听他的!”
    望着明显化了浓妆的女人一样的脸,孙宇和疑问:“你是?”
    那人粲然狂笑道:“我是你命中注定的克星!”
    孙宇和恍然大悟的说:“噢!你是林镇孙!”
    那人一脸不可思议道:“这样你都能认的出来?”
    孙宇和笑着摇了摇头说:“认不出,是你后面的人告诉我的。”
    那人转头一瞧,顿时怒道:“周圆圆,你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别跟来嘛!竟然还举个牌子出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