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张宅大门右侧,直距足有半里的一处小花园内,周圆圆与孙宇和一起面对面的蹲在那里,好似正在商量着什么。
“孙宇和,你确定别人真的看不见我们吗?”因害羞而左看右看的周圆圆,心不在焉的对孙宇和问道。
望着她像初次做贼一样的奇怪神情,孙宇和没好气的反过来问她:“你看这人来人往的,有哪个往我们这边看了?”
瞧路人似乎真的和他说的一样,周圆圆略显不好意思的拍了拍胸脯回答:“那就好,我可不能破坏圆圆的淑女形象。”
一句像是那么回事的话,却差点把孙宇和给呛到,他艰难的连着咳了好几声,才勉强的控制住极为强烈的笑意,淡声笑着问道:“你刚刚突然拽我袖口,难道就是为了说这句话吗?”
听闻他如此问话,周圆圆更觉不好意思,稍微想了想,弱弱问了一句:“你其实不应该带我一起走,我留下来不是有助于稳定两位老人的情绪吗?”
她不回话,却又问话,明显是在掩饰她刚才拽他的袖口,仅是出于一时的冲动,并没有什么认真的细想,本已打算怼她几句的孙宇和,在听到她的声音都变小了许多之后,无奈的摇了摇头,叹了一声说:“你倘若是真的周圆圆,我当然不会喊你离开,可你是吗?”
没听出孙宇和语气中的无奈,反而自我感觉尤为良好的周圆圆,听完了他的一声叹息之后,有些不服气的小声嘟囔:“我演的难道不像吗?应该很像吧!”
这嘟囔声若是在人声鼎沸的地方,谁来他也听不见,可在这两人面对面的环境里,一方开口,另一方即使不想听也很明显办不到,既然另一方已经听见了,不主动说点什么来回应,总是不太好的,想了一下,作为另一方的孙宇和,终还是选择以很直白的语气对她说:“小林,如果你没有露馅,我有可能把你带出张宅吗?他们会让自己的曾外孙女,跟着一个男人到处乱跑吗?”
因孙宇和的两句问话,有点反应过来的周圆圆,以半信半疑的口吻向他发问:“难道张老太爷看出来了?”
见她虽然是迟了一点,但总算也是领悟了一些,孙宇和欣慰的点了点头,认真的回答:“目前你见过的几个人里面,只有他看出了你的些许不同,我刚才若是不带你离开,恐怕都等不到天黑,你自己就老实交代了。”
意识到自身这种超越人类理解范畴的‘伪装’,都被那位老元帅轻易识破,周圆圆终是喟然一叹,愤恨的说了句:“元帅果然都不是人!”
听到她说出很混账的话,孙宇和急声怼了一句:“会说人话吗?起码把我太爷爷摘出去啊!”
人一旦遇到难以理解的事情,大概率只能叹息一声,这种时刻无论任何人说出任何话,基本上都免不了引火烧身,孙宇和为了维护他太爷爷的名誉,怼了乱说话的周圆圆一句,结果自然是被她用他太爷爷的光辉事迹,反向怼他:“你太爷爷最不是人,十七岁参战,当年就凭军功坐上了新义军的第二把交椅,十八岁覆灭了后金皇朝,十九岁担任开拓战争的总指挥,三十岁名震神洲大陆,毅然扶持百里家,建立三权分立的第三种政府制度,就我说的这些,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明明是在被别人接二连三的狠怼,不仅没有生气,反倒越发觉得神清气爽,这是种什么体验?孙宇和当下就在享受这种奇妙的体验,听得周圆圆终于怼完,他以极为嘚瑟的语气说:“过奖过奖!你说的这些虽然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可从你这个林家人的嘴里说出来,我听了就是觉得尤为舒坦,哈哈哈!”
瞧他嘚瑟,气得咬牙切齿的周圆圆,以一种明明很恨却又深感无力的语气说:“仅用不到十四年,却打完了别人打了一百多年都没打完的仗,这种人间奇迹,有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敢于蔑视他呢?”
闻听周圆圆语气的变化,孙宇和几乎都没有犹豫,直接说:“你太爷爷呀!他不就敢吗?”
见孙宇和甚至都没有一丝停顿,便报出了他认为的‘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知道真实情况的她,罕见的替某人辩解道:“老不死的只是恨你太爷爷,并没有蔑视他。”
没想到她会为某人出言辩护,惊了一下的孙宇和,低下头淡笑着说了一句:“难得呀!我以为你对他只有恨意,没想到你竟也会维护他!”
反应过来的她,也低下头,以细若蚊蝇的声音嘀咕了一句:“老不死的毕竟也算是抚养我长大的人,我总不会一点都不念他的好吧!”
为她的话,感到一丝欣慰的孙宇和,骤然抬起头,冷着脸望向她,不客气的问道:“说的是好听,刚刚在张宅,你为什么不回应我的期待?我那可是纯纯的在帮你啊!”
猛然被他喝问,周圆圆愣了一下,皱着眉头大声反问:“那能怪我吗?被你看一眼就得痛哭,谁能哭的出来?”
听她竟还有脸反问,孙宇和直接呛声质问:“你不是说你喜欢做女人吗?女人可就是说哭就能哭出来的生物啊!”
有心想回怼一句,却奈何孙宇和说的是常识,周圆圆只好又低下了才抬起来的头,老老实实的承认:“之前是我过于自大了,女人真不是想做就能做的。”
晓得会自我纠正的性别认知种子,已经在她的心里生根发芽,孙宇和侧过头去,鸡贼的笑了笑,一本正经的说:“听到你这么说,我倒是有点欣慰,这次的小小失误,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嘛!”
总觉得他意有所指,周圆圆终究是没忍住,轻声发问:“孙宇和,你不会是故意失误的吧?”
见他忽然变得机敏,孙宇和以痛心疾首的语气说:“小林,咱们可是一起喝过酒的交情,你竟然不相信我,这次失误虽说起来不算大,可也实打实的影响了后续计划,我脑子里没有坑的!”
听孙宇和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却仍是觉得有些不对的周圆圆,以弱了三分仍硬七分的语气说:“反正我就是有一种感觉,很莫名其妙,却又很笃定。”
明白她只是心有揣测,松了一口气的孙宇和故意莫测高深的说:“正常,女人用直觉判断,因为她们是感性生物,男人用思觉判断,因为我们是理性生物。”
几乎转瞬之间便想起话语出处的周圆圆,笑着怼孙宇和:“这话我以前听说过,好像不是你的原创吧!”
本就是为了岔开话题,瞧她果然上套,孙宇和故意涨红着脸说:“当然不是我的原创,我只是借来用一用。”
被孙宇和的套路绕迷糊的周圆圆,挠了挠头讪笑着问:“你又有什么要教我吗?”
已不想再继续废话,且急着赴约的孙宇和,站起身推脱道:“我是想教,可惜眼下时机不对,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周圆圆听他的话,又看他的动作,知道他已经不耐烦,也站起身嘿嘿一笑道:“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继续去圆圆家替圆圆挨骂了。”
瞧她似乎真的被骂出瘾来了,孙宇和点了点头,故意大声说:“可以啊!你不去的话,我一个人去见他们也不是不行。”
又机敏了一回,秒懂了孙宇和要去见谁,周圆圆死皮赖脸的反悔道:“呃~!我想了一下,还是和你一起行动,更加适合我。”
看她关键时候也不算笨,孙宇和白了她一眼,带着她,直接隐匿潜行。
双元省拥军大道三百三十三号,距离军部大院足有十六公里,属于是军部大院年轻一代,常去的比较有排面的餐馆,其一共有三层楼,一楼有三百张桌子,分高中低三个档次,中低面向所有人开放,高档只供军人使用,二楼有三十张桌子,分甲乙两个档次,甲档二十张桌子,面向所有人开放,乙档十张桌子,供应军官使用,三楼仅有三个独立包厢,只供应金名单客户预约使用。
三楼二号包厢,林镇孙与雄鹰早已到达,前者紧盯着包厢的门口,后者却是满脸的生无可恋。
“教习,你说我待会儿见到小林,跟他说些什么好呢?”
“圆圆,这都已经是第四十九次了,我再说一遍,你想说啥就说啥,这种课,我真的不教。”
“教习,人家好久没见小林了,有点激动,难道不正常吗?”
“圆圆,几天而已,真的没有多久,你们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教习,人家懂你的意思,可人家就是静不心来嘛!”
“圆圆,他们应该快到了,你尽量忍一忍吧!算我求你了!”
雄鹰话毕,林镇孙刚要继续接话,包厢门外恰好传来叩门声。
林镇孙闻听动静立刻换了腔调,沉声说道:“请进!”
包厢门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被缓缓打开,站在门口的并不是服务员,而是他刚刚还在念叨的周圆圆,两人旁若无人的深情对视着。
跟在周圆圆身后的小蛇,左右看看并没有其他人,猛的一脚踹在她的屁股上,疼得她双手捂着屁股,快步走到林镇孙的身侧。
林镇孙非常心疼,气愤的对着走进来的小蛇怒吼:“教习,你为什么要踹我的屁股?”
小蛇无语的看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踹的是你吗?”
林镇孙闻言,稍微想了一下,改口又问:“教习,你为什么踹我家小林的屁股?”
小蛇咬牙切齿的回答:“我早就说过,别秀恩爱,尤其是别在我面前秀恩爱,你俩真的是一点也不长记性啊!”
林镇孙很明显不能接受小蛇的回答,开口欲辩:“我……”
他刚说了一个字,雄鹰抢话道:“别我啊我的,你俩聊你俩的,我俩要开始谈事了。”
两个小情侣本还有些不满,看见两个孙宇和都瞪向他俩,瞬间秒怂,谁让他俩有求于人呢?有求于人必受制于人,是千古不变的俗世真理。
雄鹰与小蛇见他俩纷纷扭头看向旁边,也不再管他俩,开始了互相核查。
小蛇先开口询问:“咱俩谁先说?
雄鹰直接作答:“我先,毕竟我在你前面到达双元省。”
小蛇也不争先,点了点头说:“行,你有理,你先说。”
见他答应,雄鹰也不客气,侃侃而谈:“我和圆圆一到双元省,就直接去了虎丘别业,起先,是她独自一人替小林对阵林虎,兴许是林虎的训斥太过凶狠,圆圆气急了,当面骂了他一句老不死的;
林虎虽有些生气,却也说了些心里话,只是,其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都是对张家的嫌恶,甚至可以说是憎恶;
眼瞅着气氛到了冰点,我只好现身,亲自与他对上,没说几句,便因为他对国家与民众的态度,发生了争吵,一不小心还把虎丘给毁了;
他被我说话的样子,引发了回忆,我这才知道他似乎是因为妻子的死,才逐渐扭曲成现在这样的;
在那个瞬间,我真的对他心软了,忠于心的男人,能坏到哪里去,他感怀的摸了摸我的脸,我借机求他至少放过一般民众,他没说可不可以,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并让我滚出虎丘别业;
担心圆圆留下来吃亏,我带她一起离开,途中我回头两次,他都无动于衷,快出虎丘别业的时候,他故意将一只猫咪打至半死,任它逃到我的视线之内,想以此恫吓我,我为了那只猫咪起了杀心,差一点点就灰飞烟灭,多亏那边出手助我;
冷静下来的我,看着将死的猫儿,突然想起了某个古代传说,试探性的问了问,它还真是月下狸,遂与圆圆去了小林的爸妈家,讲明情况,解开误会,于昨夜月下请愿,助它彻底化形,而后我便晕了过去。”
听雄鹰似乎已说完,小蛇惊疑的核问:“你确定它是月下狸?”
雄鹰点了点头回答:“小林的爸妈,还有圆圆,都亲眼看见它化形为月狐,不会有假!”
小蛇又问:“它是来找林虎的吗?”
雄鹰再答:“我猜测是林老夫人,小林的爸妈以及圆圆,都亲眼看见且证明的确是她,你说是来找谁的?”
小蛇闻言一叹:“看来删日当有奇事发生啊!”
雄鹰也是一叹:“希望是好事!”
见雄鹰已不准备再补充什么,小蛇轻声对他说“你说完了,该我说了吧!”
雄鹰点了点头,回了一句:“我听着呢!”
小蛇学着雄鹰刚才的语气,轻声说:“我和小林是今早到达的周宅,因为一点小事,耽搁了一小会儿,去到张宅后,他负责稳住张老夫人,我则直接与张志对上;
寒喧了几句,张志主动问我到他家的目的,我以圆圆发生了某些事为理由,从他那里争取到向他发问的机会;
一共五个重点问题,他都一一做出了解答,虽说有些答案并不很清晰,可已经能说服我,毕竟我问那些问题,本身也不是为了搞清楚真正的答案,睿智的他,知道我想听什么,回答的都很到位;
你刚刚说的关于林虎的两件事,我在他那里找到了合理的解释,虽然有些颠覆三观,可这恰恰说明了他话语的真实性;
问话结束后,我本来想找借口离开,可他步步紧逼,我一个大意,说出圆圆已不是姑娘家的话,他一激动,声音过大,把张老夫人引了出来,我迫于无奈,说出了小林与圆圆的那档子事;
最终,我以解决林虎那边为理由,诱使张志做出承诺,只要林虎点头,小林与圆圆的婚事将再无阻拦。”
等小蛇说完,雄鹰有些生气的问:“你怎么能提前说出他俩已生米煮成熟饭的事呢?这下不是难办了吗?”
小蛇看了周圆圆一眼,直声回答:“还不都是因为小林靠不住,我以眼神示意他哭一个,想把这事先给搪塞过去,他关键时刻不顶用,我能怎么办?”
雄鹰恍然大悟说道:“我说呢!本来只是打算与你约个见面时间,你却回我越快越好,原来是情况有变啊!”
小蛇皱着眉头说:“现在不是说风凉话的时候,你我都是替他办事,出了差错,最终受害的还是他,我俩好不容易当回人,若是能得到他的怜悯,说不定能常驻世间,一直做人,难道你甘心继续做他的一根头发?反正我肯定是不愿意的!”
雄鹰冷声说:“我又何尝愿意?他早已超凡脱俗,只要他不给机会,便是千百万年过去,我们也只能是他的一根头发,如今机会给了我们,我怎可能会不珍惜?”
小蛇听雄鹰赞同他的话,认真的说道:“所以说我们一定要办好这件差事,自由与否全看它了,你懂我的意思吗?”
雄鹰默默的点了点头,转头看向林镇孙,直接对他说:“圆圆,别腻歪了,我们这边商量好了,你还得继续当小林,负责替小林稳住他的爸妈,具体情况,等删日之后再说,听清楚了吗?”
林镇孙听自己的任务似乎没有什么变化,点了点头回应:“听清楚了。”
小蛇见雄鹰已经交代完毕,便也对着周圆圆说:“小林,你的考验与之前有些不同,删日之前,你必须独自想办法,把我介绍给周爸周妈认识,然后也是等到删日之后再说。”
周圆圆疑惑的问:“为什么你们都要等到删日?”
小蛇有点不耐烦的回答:“时候一到,你自然而然就知道了。”
两个小情侣对视一眼,齐声问:“教习,我们的任务定好了,你俩呢?”
雄鹰与小蛇齐声回答:“我俩照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