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来佛祖端坐在莲台上，身穿金色袈裟，头戴宝冠，面容慈悲。
    这个如来完全不是人们印象中的那种丰腴大度，宝相庄严。
    如果去掉那身行头的话，如来佛不过是个干瘦老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扔在人堆里绝对找不出来。
    大雄宝殿的威压气场，让张哲翰几乎透不过气来。
    佛教寺院中，大雄宝殿是最神圣的地方，释迦牟尼的德号叫“大雄”，所以叫大雄宝殿。
    任何地方的大雄宝殿，都无一例外地供奉着如来佛祖和他的弟子，正中是主尊佛像，大殿两侧是十八罗汉，佛坛背后是三位菩萨大士。
    所有的大雄宝殿供奉的都是雕像，而现在这个大雄宝殿戳着的全是真身。除了释迦摩尼、罗汉和大士，还有一些被称为“佛”的奇形怪状的人。
    在场的任何一位拎出来都比张哲翰等级要高，更别说还有天极境存在。
    “金顶道长，我们策划了一次重大活动，希望你们能全力配合！”
    站在如来左侧的一个仪容俊秀的和尚大声说道。他说的是“你们”，自然指的是金顶大仙背后的道界势力。
    如来左右，自然是阿傩、迦叶，也就是向唐三藏索贿的两个家伙，说话的这位应该是阿傩。
    【阿难（梵语 ananda ，意为“欢喜”，？～公元前463），释迦牟尼佛的十大弟子之一，释迦牟尼佛的堂弟，跟随佛陀出家，佛陀五十五岁时，选为常随侍者，专注地服侍佛陀二十五年，谨记无误佛陀的一言一语， 因此被称为“多闻第一”。佛灭后第一结集，就是由阿难诵出三藏中的经藏，后世尊称为“二祖”。在佛陀十大弟子中，阿难记忆最强，仪容俊秀庄严，令见者心生欢喜。在当时僧团中年纪最轻，聪明而多闻。不但佛陀喜欢他，更有大众缘，尤其深得女众的敬爱。】没想到非非还挺八卦。
    “什么重大活动？”张哲翰明知故问，给阿傩一个表现机会。
    “这个活动的名称叫‘西天取经’。我佛如来已降佛旨批准执行，大雷音寺明天开始启动计划。”
    “能说具体一点吗？”
    迦叶接过话头道：“简单地说，就是去东土大唐找个和尚，让他来大雷音寺把经书取回去。”
    【摩诃迦叶又叫做大迦叶、迦叶波，意思是“乌龟”，又翻译成“饮光”。传说他的祖先在修炼时，有一只具有灵性的乌龟背负着玄妙的图案而来，因此得道，所以以龟作为姓氏。又传说上古时代曾有仙人能吸取日光，平时隐藏着，见不到任何光芒，但是如果显现的话就会全身光辉明光，迦叶是这位仙人的后裔，所以也用饮光为姓氏。他出生在菩提树下，所以名叫毕波罗。在佛陀所有弟子中，姓迦叶的有五个人，其中只有摩诃迦叶可以单称为迦叶。】
    “复杂地说呢？”张哲翰读取完这哥们的信息，盯着他问道。
    “这名和尚要步行十万八千里，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历经千辛万苦。”
    “干嘛整那么麻烦？”
    “取经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把声势造大，给足唐太宗面子。”
    张哲翰假意不解：“唐太宗？李世民？”
    阿傩趁机表功，解释道：“这件事策划了好几年了，观音大士和李世民手下的魏征关系不错，魏征牵线搭桥，我亲自去找李世民谈的。”
    张哲翰转头看向橘天羽，橘天羽微微点头，脸竟然有些红，张哲翰感觉这里面有故事。
    “李世民为什么要做这件事？”
    “贞观盛世，国力鼎盛，但国民教化是个大问题，大唐百姓大多信奉道教，导致道教一家独大，已经到了危及皇权的程度，他也迫切需要引入一种新的宗教，分化道界的势力。”
    “哦~~，我明白了，这是个订制活，唐太宗才是那个出资的甲方，李世民掏钱，咱们演戏。”
    阿傩竖起拇指：“不愧是金顶大仙，一点就透。”
    既然有钱赚就必须讨价还价，张哲翰故作沉吟，摆出一副要钱的样子：“总不能让我们白打工吧？”
    如来佛瘦削的脸不易察觉地抽搐了一下，盯着“金顶大仙”。
    阿傩抠抠缩缩地问：“你想要多少？”
    啊哈，心虚了啊，你心虚就说明了我的重要性，看来没有玉真观的配合不行。换句话说，没有道界的应允，这个计划成不了。
    和财迷打交道，绝不能大方，必须让他肉疼。
    “五五开！”
    张哲翰玉麈一扬，说出了一句围棋术语，冷冷地开出了一个让人无法接受的价码。
    “观音菩萨”吓了一跳，这孩子是不是也太胆大包天了。
    张哲翰心里淡定得很，他知道他现在代表的不仅仅是玉真观，而是后台老板太上老君和玉皇大帝。
    大老板之间讨价还价，不黑点怎么行。
    阿傩和迦叶面面相觑，诸佛、菩萨议论纷纷，都没想到这个小道士狮子大开口，开的是这么大的口。
    “生意是我们拉来的，活也都是我们干，道家凭什么要那么多啊。”
    “就是就是，太黑了！”
    “简直是欺人太甚！”
    “摆明了抢钱嘛，不能答应他！”
    如来佛咳唾了一声，全场安静下来，都恭敬地仰望着莲花宝座上干瘦的老大。
    “金顶老弟，道佛两家同气连枝，自当同心协力，分账之事容会后再议，如何？”
    如来佛慢悠悠地说道，声音低沉而沙哑，完全不是影视剧里演的那样洪亮悠扬，响彻大殿。
    大boss发话，小道士当然要给面子，他要的就是这句话。张哲翰躬身施礼，沉声说道：“如此甚好，大雷音寺的事，玉真观必当鼎力相助！”
    如来佛祖满意地点点头：“阿傩、迦叶，你们要好好招待金顶道长。散了吧。”
    莲花宝座上一道金光，干瘦的如来佛消失不见了。
    安静的大殿嗡嗡嗡嘈杂起来，与会的诸佛、罗汉和菩萨纷纷往外走。
    张哲翰玉麈一扬，转身作势欲走，心里数着数：“三，二，一！”
    “金顶道长请留步！”阿傩没出意外地叫道，小跑过来躬身拦住，“请道长移步五观堂，已备下斋饭，聊表地主之谊。”
    张哲翰却走到橘天羽跟前躬身道：“观音姐姐一起来吧！”
    阿傩一愣，随即点头：“也好也好。”
    橘天羽忍住笑，优雅颔首：“道长请。”
    -
    五观堂又称“斋堂”，是寺僧吃饭的地方，也就是俗话说的“食堂”。
    大雷音寺的“食堂”和你们单位的食堂没什么两样，都是一大堆人拿着饭盒饭盆饥肠辘辘地排队，直勾勾地盯着拿勺的大师傅，生怕他打少了。
    普通僧众排队打饭，高级领导自然是有包厢。大雷音寺的包厢和傲来国的也没什么两样，都是汉代以前的那种一人一案，席地而坐。
    斋菜是素菜，最多也就是用植物去模仿肉糜，但却有酒，号称是素酒，张哲翰没喝出来和普通的“荤酒”有什么不同。
    让人倍感意外的是，大雷音寺除了有酒，还有女人，席间上菜、倒酒、递物的全都是女人，光头的女尼。
    大雄宝殿的菩萨是女人，大雷音寺有女尼也算在情理之中，可这些女尼个个妖娆妩媚，怎么看怎么不像出家人。
    甫一落座，阿傩就让女尼递过来一本线装书：“道长请过目，此乃此次活动的详细脚本。”
    张哲翰接过一看，蓝色的封面上三个宋体楷书字：“西游记”。
    嗯？张哲翰随手翻了几页，和原着《西游记》分毫不差。
    这……，这副本编剧也太糊弄事了吧，生死簿只有一行字也就罢了，大雷音寺的策划案竟直接盗版吴承恩老爷子的书？
    张哲翰学着互联网电影里的ai超人，半闭着眼睛，拇指捻着书页飞快地哗啦啦翻一遍，就让女尼递了回去。
    “您……这就看完了？”迦叶瞪大眼睛问道。
    “此乃速读术，贫道有过目不忘之能。”张哲翰故弄玄虚，给自己的“神通”找了个响亮的名头。
    “过目不忘”并非妄语，脑海中的光幕本来就敞开着《西游记》，想要任何一页非非都能秒开，还能搜索、定位、统计关键词和数据，比如如来佛说过几句话，出场几次，说得最多的词是什么，都能秒秒钟找出来。
    “佛道合作，请道长不吝赐教，有任何意见或建议随时提出。”迦叶谦恭地说道。
    “进行到那一步了？”张哲翰刁钻地问道，刁钻之处在于没说剧本行不行，而是直接问你们是不是已经在做了，在做了还改个啥。
    阿傩噎了一下，没想到张哲翰会这么问，看着橘千雪说道：“前期工作观音大士负责，我还没来得及问，就请大士介绍一下吧。”
    “观音菩萨”说道：“金蝉子已经到位，孙悟空拿到了定海神针，销毁了生死簿，天蓬元帅和卷帘大将的剧情还没开始。”
    “这个孙悟空是个人才啊。”张哲翰假装感兴趣的样子。
    “他是菩提老祖最小的徒弟，我好说歹说他才同意出这么个人。”迦叶解释道，没说给了菩提老祖多少钱。
    “为什么非要选孙悟空？”
    “必须要生面孔才符合常理，这哥们古灵精怪，很契合我们需要的人设。”
    “四个主角，你们才出一个啊。”张哲翰言下之意很明白，还是在往讨价还价引。
    “佛门的人不能太多，那样很容易露馅，看着也不真实。再说，观众心目中预设的形象都不是佛徒，他们更喜欢看到自己熟悉的东西。”
    “你再看看，开局十万天兵天将围剿花果山，全是我们出力，劳务费总得算吧？”张哲翰继续点痛处。
    阿傩脑袋都大了，瞧您这意思，五五开还嫌不够？
    张哲翰的目的是欲扬先抑，这些商场经验，都是从盖茨这样的顶尖商人那里练出来的，和尚自然不是对手。
    所谓扬长避短，就是避开你擅长的东西，用我擅长的东西去戳你的软肋。
    “开局大闹天宫包装孙悟空的所有费用可计入成本。”阿傩一副肉疼的表情。计入成本意味着不在分成范围内，天庭干赚。
    看火候差不多，张哲翰图穷匕见：“我看这大闹天宫的剧情不怎么样，得改。”
    价钱还没谈妥，合作方说啥就是啥，迦叶忙说道：“道长请指教。”
    “这个孙悟空既然能打败十万天兵，给傻和尚当保镖太屈才了，我看可以培养他当玉帝的卫队长嘛。”
    “您的意思是？”
    “你那脚本后期不是还有一个六耳猕猴吗？就让他去给唐僧当保镖好了，反正长得一模一样，谁也看不出来。”
    换角？这金顶大仙是看上菩提老祖的这位弟子了？
    阿傩和迦叶关心的是钱，剧情怎么改，谁演什么都不重要，只要分账能谈下来，怎么改都行。
    “我看这样吧，”张哲翰摊牌，“孙悟空打完天兵天将，就悄悄把六耳猕猴换上，让二郎神抓了去，再让佛祖把他压在五指山下。”
    迦叶一听，就这么点要求，连忙说道：“道长果然天姿俊逸，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阿傩看“金顶大仙”满意的样子，趁机说道：“那这分账比例？”
    张哲翰假装犹豫，一拍桌子：“就这么说定了，四六开！我们只要四成，你们占六成，我这就去和老板说。”
    阿傩和迦叶大喜过望，同时举杯：“道长够意思，预祝合作成功！”
    张哲翰知道，如果他咬死五五开，大雷音寺也是不得不答应的，不过那样的话，佛教的积极性会大受打击，不利于接下来的配合。
    咦？我帮你们那么大忙，你俩不该贿赂我点什么吗？
    张哲翰正在纳闷，迦叶突然说道：“唐僧取经，两次取得的经其实都是假的，第一次是空白的，第二次是胡扯的，真经没那么多，至道无繁。”
    九九八十一难都是你迦叶预先设计好的，取经过程都是演戏，取的经书当然也就是道具。
    迦叶说着，取出一本线装书递过来：“此乃燃灯老祖所传《涅盘经》，唐三藏取回去的五千零四十八卷经书全都是瞎扯凑字数的，只有一卷是真经，便是《涅盘经》的誊抄本，这正本写完脚本我也用不着了，就赠与道长留个念想吧。”
    哈，原来唐三藏当年翻译那么多经书其实也就是装装样子。张哲翰接过经书握在手心里，光幕提示出现。
    ■ __
    【名称：《涅盘经》】
    【类别：未知】
    【属性：未知】
    【适用：未知】
    【等级：未知】
    【功能：未知】
    【技能：未知】
    【状态：未知】
    【备注：佛教至高经典。一切众生皆有佛性，一阐提皆得成佛，涅盘重生，寂灭解脱。】
    ■ __
    那么多“未知”，意味着等级很高才能显示，等级越高的神佚物，与天梯的关系就越近。
    如果当年现实中的唐三藏是个天行者，这本经书可能就是他往返十七年、旅程五万里、所历“百有三十八国”的真正原因了。
    巧妙利用佛道之间的矛盾，抓住佛门贪财的弱点，既改了剧本又拿到了神佚物，让身为长辈的橘天羽也不得不由衷叹服。
    橘天羽担心张哲翰玩脱了，对迦叶说道：“就请尊者尽快按金顶道长的意思修改脚本，我好去重新安排。”
    迦叶还沉浸在谈判成功的喜悦，说道：“大士放心，明日便改好，下发到所有执行环节。”
    橘天羽又转头对张哲翰使了个眼色：“道长，贫僧送送你。”
    出山门的路上，张哲翰悄声问道：“橘阿姨，您和那个魏征是怎么回事啊？”
    橘天羽脸又红了，敲了敲张哲翰的脑袋：“大人的事，小孩子别乱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