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
    伊曼指着被劈成两半的伙计，一脸惊恐，说不出话来。
    张哲翰一看，也惊得呆在原地。
    被劈成两半的是那名叫卡里卡的伙计。
    好端端一个人就这样被快如闪电般的一刀劈开，正常情况下人被这样劈开会血花四溅，肠子肚子哗啦啦流一地，但没有，只是被劈成两半。
    长刀从头顶正中劈下，一直劈到裤裆，整整齐齐，内脏也很整齐，一滴血都没有。
    加斯通·莫辛也吃了一惊，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形，愣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围观的人中，目瞪口呆的都是古猿，三眼人似乎早就习以为常，叽里咕噜叫着，好像还在加油。
    两片身体颓然倒地，也就过了十几秒钟，在众目睽睽之下居然像面条一样扭着凑在一起，又合为一体，活过来了，拳头一挥再次进攻。
    这是从来没见过的状况，张哲翰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转头看了一眼斯托尔滕。
    斯托尔滕好像不怎么奇怪，小声说道：“这两个伙计不是影影，是哒哒。”
    张哲翰理解他说的“影影”就是npc的意思，“哒哒”应该就是“天行者”。他之前用轩轾术测试过，确认伙计不是天行者，斯托尔滕现在说他们不是npc，那他们是什么？
    “你怎么知道？”张哲翰看着活过来的生龙活虎的伙计。
    “影影同样会死，直到下次刷新，可他们打不死。”斯托尔滕继续说道，“昨天村里来了一个女喏啦，一掌把他们拍成碎片，可那些碎片掉在地上都变成了水滴，不，是像水滴的银子，没多久那些水滴就合在一起，他们又活了。”
    听着怎么像液态机器人，机器人打不死，不会流血，这些条件都吻合，轩轾术触到npc没反应，触到机器人就更不会有反应了。
    机器人本质上不是人，是机器，机器是物品，不是神佚物，又怎么可能进副本？除非副本里本来就有机器人，不对啊，机器人是现代工业文明的产物，几千万年前的史前时代怎么可能有那么先进的机器人？
    再者，幻界的机器人体内都是金属和各种电子元器件，可这两个机器人身体里明明全是和正常人一样的五脏六腑，看不见一颗螺丝钉，一块芯片，“机器”没有零件还算机器人吗？
    想不清楚是因为掌握的信息太少，那就先放一边，“那个女喏啦长什么样？”
    “浅色的衣服，没有毛，很呜啦，”斯托尔滕拍了拍自己的屁股，又在胸前比划着弧度，“很呜啦，像女哂啦。”
    “女哂啦”就是女神，素色旗袍，前凸后翘，能把两名天极境“机器人”一掌拍碎，这不就是那位曾经把恐颌猪、郊狼和巨树当暗器的疑似女娲吗？
    “她还杀了其他人吗？”
    “没有，进村就直奔这里，二话不说就把伙计打碎了。”
    “她打败了伙计，那位克拉没出手吗？”
    “没有，出都没出来，三眼人里出来个穿白袍的，和她打了一会儿，打不过，跑了。”
    “后来呢？”
    “她没去找克拉，在村里转了一圈，走了。”
    掌柜是“机器人”还是npc？从他回答那么多问题还给神佚物的情况看，他也只能是npc。“女神”没去找掌柜，可见她根本就不在乎副本任务，越说越像布道者。
    掌柜、伙计和村民都是三只眼，这种形态极有可能映射的就是史前人类的样貌，张哲翰指着那些看热闹的三眼人问道：“他们呢？他们是不是影影？”
    斯托尔滕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只见过伙计被杀，杀不死。”
    张哲翰在伊曼耳边嘀咕了几句，伊曼点点头，走到围观人群的最外面一层，伸手拍了一名三眼人的肩膀，三眼人一回头，她马上抛了个媚眼，扭腰摇臀，搔首弄姿，边往后退边伸出手指作勾引状。
    三眼人就像着了魔，跟着伊曼往村外走。机器人没有情感，更不会对女人感兴趣，现在即便是可以确定这些三眼人村民是npc或天行者，只有那两名伙计是“机器人”。
    为了确认判断，就在伊曼勾着三眼人走出村口的时候，张哲翰发出了81柄鱼肠剑。这些无声无息无形的鱼肠剑对中天境没什么用，但对晬天境而言却是致命的，归藏七手和烛九阴加持，连山八式的跨境攻击力，普通三眼人绝对扛不住。
    一阵噗噗噗的声音，三眼人被鱼肠剑穿成了筛子，倒在地上，却没有随风消散，十几秒钟后，筛子孔肉眼可见愈合，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
    难道他们全都是“机器人”？女娲显然知道这一点，可她为什么要杀两个杀不死的“机器人”？
    伊曼蹦蹦跳跳走回来，张哲翰挽着她 的腰：“走吧，别看了。”
    四人走到村口，却听见后面有人叫道：“站住！”
    张哲翰回头一看，是那名刚才被劈成两半的伙计卡里卡，正抛下对手追来。多半是刚才看见张哲翰杀三眼人了，也算是坏了规矩，伊曼和斯托尔滕摆出架势要迎敌，张哲翰返身迎着伙计掠出，人在空中，村雨居合斩发出。
    暗红色刀光一闪，带出一片红绸般的血雾，几乎在瞬息之间就把伙计又一次像劈柴一样劈成两半。
    “主人太帅了！”伊曼拍手欢呼。那位违规天行者打了半天才劈柴，张哲翰只用一秒钟就劈完了，可见他此时的战力已接近钧天境，至少攻击力如此。
    张哲翰脚下没停，向后瞬移，沿途捞起伊曼，掠向村口，掠向黑黑尔。
    背后一阵小风，黑影一闪，什么东西疾速追来，张哲翰刚好掠出村口，黑黑尔猪蹄一蹬挡在前面，猪嘴一扬，打出一堵巨大的木障迎向追击者。
    “轰！”
    一声巨响，木障被击得粉碎，黑黑尔向后噔噔噔退了好几步才稳住，掌柜刹住脚步，背着手站在村子的交界处，不再往前，眼神一片空洞。
    好险！只要慢那么一丢丢，不死也掉半条命，张哲翰一身冷汗。
    地上的两半伙计又一次合为一体站了起来，伊曼惊叫道：“快跑！”
    斯托尔滕慢悠悠道：“没事了，他们不会出村。”
    张哲翰想着完成任务还要回来领奖，“那我们以后还能再进村吗？”
    斯托尔滕一脸老油条：“一回回他们就忘了，也许是换人了，反正不会记得你是谁。”
    这么简单的道理本就不应该问，张哲翰拎着伊曼跃上猪背：“黑黑尔，下一站去哪儿？”
    “苦苦岭。”黑黑尔迈动四蹄。
    苦苦岭，刚才加斯通·莫辛说的搬救兵的地方就是苦苦岭，可能是104特战营的集结地，张哲翰问道：“那是个什么地方？”
    黑黑尔加快了点速度：“也是一个住宿的地方。”
    黑黑尔在村外没听见加斯通·莫辛的话，张哲翰斜了一眼斯托尔滕：“你怎么不说话？”
    斯托尔滕正手里拿着鱼镖在琢磨什么，“哦，苦苦岭啊，满山都是洞。”
    张哲翰想到了狼王巢穴那满山的洞穴，“是啷咯啷的营地？”
    “不，是喏啦，很多喏啦。啷咯啷和啫喱啫都是过客。”斯托尔滕说着，甩手对着路边不远处的一棵仙人掌唿唿唿释出鱼镖，仙人掌有十几米高，比巨树还粗，直径怎么也有两三米，鱼镖噗的一声扎进去，从背后穿了出去，绕着仙人掌转，后面牵引的绳子“捆”住了仙人掌，斯托尔滕往后一拽，生生把那么粗的仙人掌拦腰勒断，轰然倒塌。
    很多人住在洞穴里，听着像旧石器时代的穴居人类，斯托尔滕收回鱼镖道：“苦苦岭的喏啦全都是两只眼睛，不是三只眼，一开始没那么多喏啦，刷新之后一两天会增加很多。”
    增加的可能就是104特战营的人了，黑水公司特战营的营长大多是中天境，就像洛可一样，会不会也在那里？
    npc扎堆的地方往往是任务节点，不妨探一探，也许会有什么意外的收获。
    时间已经是8:22，天上挂着半轮残月，不时在乌云中隐现，大约半小时后走出了荒漠，草地和树木多了起来，慢慢出现了连绵起伏的山脉，旷野里偶尔传来一两声狼嚎和猪嗥，伊曼抱着张哲翰的腰，趴在他背上睡着了，一整天高强度折腾，肯定累坏了。
    大约走了两小时，按黑黑尔的速度估算，在200公里左右，斯托尔滕叫道：“到了！这就是苦苦岭。”
    《说文解字》对山的解释是“有石而高也”，岭其实也是山，是不那么高而且比较平缓的山。“翻山越岭”这个词，说的就是山需要“翻”，而岭则可以“越过”。
    苦苦岭就是一座不太高的山，目测也就两百多米高，占地面积却很大，远看像一只水母趴在地上。
    漫山遍野都是树，在暗淡的月光下，就像黑色的绒毯，从山上盖到山脚下，那些斯托尔滕说的洞穴一个都看不见，全都隐藏在了树林里，黑黢黢的绒毯中星星点点透着一些光，才让人感到山上有些许生气。
    张哲翰巡视了一圈也没找到路，“怎么上去？”
    斯托尔滕指了指：“那里。”
    山脚下的森林边上有一条不起眼的小路，不仔细看还真看不见。伊曼抱怨道：“坐了那么久，屁股都颠疼了。”
    抓住他带着她跳下猪背，伸出胳膊让她挽着，沿着那条小路缓步走进森林里。
    黑黑尔停下脚步道：“我的住处就在这林子里了，你们上去吧，如果有什么危险就跑下来。”
    “好，你辛苦了，好好休息吧。”张哲翰说完，领着三人继续往里走。
    没走多远，就看见前面出现一道门，确切地说不是门，而是两块几十米高的岩石扼守小路，就像一道没有门楣的山门。
    刚走进“门”，伊曼就啊的一声缩到张哲翰身后，张哲翰心里一紧，定睛一看，路的两侧各站着一个人，都穿着长袍，像极了嚓嚓村那两个机器人伙计，不同的是，他们都是两只眼而不是三只眼。
    “没事，他们不会打你的。”斯托尔滕说着，走上前去啪地扇了左边“机器人”一个耳光。
    “哈哈，好玩！”伊曼蹦起来走到另外一个“机器人”跟前，左右开弓噼噼啪啪扇耳光。
    张哲翰不相信会无缘无故在这里放两个人，“不会是放在这里给你打着玩的吧？”
    斯托尔滕看着伊曼有趣的样子，“当然不是，他们只有一种情况会动手。”
    张哲翰已猜了个大概：“什么情况？”
    斯托尔滕随口答道：“石门里面的人互相攻击。”
    这就说得通了，这两个“机器人”的作用和嚓嚓村的伙计大同小异，都是维护某种规则，“他们也不是影影？也打不死？”
    斯托尔滕眼神从伊曼身上收回来：“是啊，不信你试试看！”
    白光一闪，伊曼的小巴掌扇了个空，眼前的“机器人”头没了，身首分离往后倒下。
    张哲翰这次没用村雨，随手发出的是斯托尔滕那柄骨刀，以他的居合斩功力，用什么刀其实都差不多，哪怕是一根树枝，只要强度足够，都能把人劈开。
    斯托尔滕没想到自己用了那么多年的武器在张哲翰手里威力如此强大，憋了半天叹道：“翰里，你好厉害！”
    “他，他……”伊曼突然又吓得往后缩，抱住张哲翰的胳膊。
    身首分离的“机器人”并没有像嚓嚓村那名被劈成两半的伙计一样快速复原合二为一，分离的身和首怎么也合不到一起，头在地上旋转，身体在不停蠕动，怪吓人的。
    “怎么回事？”斯托尔滕走过来，看见地上的情景也是目瞪口呆，“这……怎么可能？”
    头和身体如果合不上，就意味着“机器”被摧毁了，不起作用了，被杀死了。
    女娲都打不死的液态机器人，张哲翰居然给打死了？“翰里，你是不是也太……”斯托尔滕已经找不到词了。
    张哲翰眉头紧锁道：“不，不是我厉害，是你厉害。”
    斯托尔滕摸不着头脑：“我？我怎么厉害了？”
    张哲翰举起骨刀：“是你这把刀，是它能克制这些人。”
    说这话的时候张哲翰也还没确定是不是这把刀，因为还有一种可能，会不会是“神厷”的作用。
    “是吗是吗？我看看我看看。”伊曼抢过骨刀，转过身双手举起，对着另外一名“机器人”当头劈下。
    “机器人”抬起手臂格挡，“当！”
    骨刀劈在“机器人”手臂上，火花四溅，没能劈进分毫。伊曼双手被震得发麻，气恼地把刀塞回给张哲翰，“你骗我！”
    原来“机器人”还是会招架的，并不是一点一点任你打，刚才张哲翰一刀劈下一颗头颅，是因为他的居合斩实在太快了。
    “我来试试！”斯托尔滕拿过骨刀，同样举刀劈下。
    “机器人”再次抬手格挡，“当！”
    这次响声比伊曼要大得多，“机器人”被巨大的力量打得嵌进了岩壁，斯托尔滕也被震得往后飞，贴在对面的岩壁上，砸出一个人形凹坑。天极境对决可比伊曼这样的地藏境厉害多了。
    “机器人”从岩壁上挣脱出来，恢复了原来的姿势站在路边一动不动。斯托尔滕扭了扭，也从凹坑里挣扎出来，上前观察刚才砍过的地方。比伊曼强多了，砍开了一个一寸深的口子，连骨头都露了出来，却还是没出血。
    不对啊，如果是骨刀能克制“机器人”，应该砍成两半才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