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挣大钱这种再活一回故事里,喜闻乐见且充满嗨点的事情,李乐有个在某些人眼里,挺没追求的看法,什么阶段做好什么阶段的事。
特么上辈子遗憾多了去了,没能买下大英博物馆,没开过歼20,没能在珠穆朗玛峰上吃火锅,没能娶到三星长公主。
一天只有二十四小时,除去吃饭睡觉上学,剩不下多少。
李乐自觉不是那种既当学霸,同时又能纵横商海股坛,弹指间日进斗金;既能游戏花丛,又有个白月光默默等你作完,再毫无怨言接盘的神仙。
只能一步步,把眼下该做的事情做好,做到力所能及的极限。
再顺道洒些种子,等等看,有无花开的那天。
回到家,看到李晋乔正腰顶着沙发,蹲在茶几前写着材料。
“你这不累?”
李晋乔点点头,“累,但只有这样才能感到文思如泉涌,下笔如有神。”
“哦,那你写的啥?”
“上季度处里精神文明建设工作的总结。”
“写了多少了?”
“大概三千多字。”
“加油,保底四千才拿全勤。”李乐秃噜出一句。
“你说啥?”
“哦,没啥,我问我妈去哪了?”李乐赶紧岔开。
李晋乔抬头看了看挂钟,“今天有个什么从巴黎过来的,叫什么刘供奉的画家,一起吃饭。估计快回来了。”
“你吃了没?”李乐倒了杯水放到茶几上。
“在处里吃的,黄饭焖鸡。”
“您继续妙笔生花,我去看书。”
进屋又出来,李乐手里多了几本标着“燕京四中习题集”的大本子。
“这玩意儿哪来的?”李乐举着在李晋乔眼前晃了晃。
“远远寄过来的,说是你让你做做看。”
李乐翻了几页,“嗨,高考都不是一套卷子,作用也有限。”
“那也是人家一片心意。”老李揉了揉眼睛,“哎,四十七八,两眼花花,额这还没到伲么,要完。”
“哎,远远考上的是哪个学校来着?”
李乐无奈道,“燕京轻工学院,都给你说了几遍了。”
“哦,对。不过她那个学校这么低的分数,还能是本科,啧啧啧。”
“那怎么办,人家在燕京。”李乐叹口气,“你赶紧歇着吧。”
“嗯,你也别太绷着,该放松就放松点,今天去太华路派出所办事,遇到出警,辖区里有高三跳楼的。”李晋乔来了句。
李乐一愣,“咋?跳下来了?”
“救下来了。”李晋乔把茶几上的稿纸捋了捋,“说是高考压力大,得了什么抑郁症,哎,你说这些年咋听到的跳楼的学生比以前多那么多。”
“以前信息传播多慢。”李乐想了想,这才哪到哪?以后这种逢考必跳的事情,听到的会越来越多。
“爸,我也抑郁。”
“你?”李晋乔抬头瞅了眼,“你那叫矫情。该吃吃,该喝喝。当个愚蠢的土拨鼠,自然啥事都没有。”
。。。。。。
成子按照李乐给的单子和交待的事项,转了几天市场,心里大概有了底,才敢给李乐去电话。
约好了今天过来,看找的用来当作坊的房子。
地方稍微有点偏,属于城乡结合部里偏乡的那一块。
李乐找了半天,才在铁道北边,一块标着“丰禾路”的大牌子下面,看到成子。
“你咋找到这里的?”
“派出所食堂大师傅介绍滴。”
李乐推着自行车,跟着成子钻进路边一个小巷。
两边都是居民自建房,两层三层,高高低低。像是搭起的积木。
巷子挺宽,稀稀拉拉的停着些自行车,三轮,板车,居然还能看到骡车,走到边上,黄毛噘嘴的骡子,睁着大眼瞧了李乐一眼,打个响鼻,一股子臭味袭来。
巷里挂着些招牌,有诊所,理发店,小卖部,小吃店。墙上和电线杆子上贴着房屋出租的手写告示。
有更直接的,就在铁门上写着,“内有房屋出租,五十元一间每月”。
这里原本就是农村,却随着城市的扩建,逐渐被城市包围。
村民没了地,除了进城打工挣钱,就是把原有的低矮房屋往上加盖,留几间自己住,多余的就租出去。
而来到这里的租户,大多是从四面八方过来长安讨生活的农民。为了省钱,只能在这里落脚。
一间不大的房子里,可能就是一家三口,一对夫妻,父子,兄弟。
他们从事着各种各样劳累却收入微薄的工作,带着或多或少出人头地的想法,早起上工,傍晚放工,或者反过来。
最期待的就是到了日子,能够拿到足够的工钱,好给家里寄去,因为,家里更穷。
其实和想象里的不一样,这里虽然和燕京四合院,道北的棚户区一样拥挤,简陋,却少了一些嘈杂和烟火气。
房门一关,谁也不认识谁才是这里的常态。
一年换上几批租客,对这些房东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怪事。
人员流动大,也就鱼龙混杂。
走过两个院子,分明看到几个在下午三点多钟,还睡眼惺忪的婆姨,蹲在水池边,刷牙洗脸。
成子指了指,面色诡异的冲李乐说道,“这些,都是那个啥洗头房和按摩店的,就在......”
李乐“嗯”了声,没再理,成子到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
成子找的出租房,在巷子那头,一道窄窄的水沟旁。
没有加盖,就是一个二十来平的小院加上三间平房。
房东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过目就忘的普通。
进了院子看了一圈,有水有电,房子状况一般,也就占了个结实。
“一间房一个月六十,连院子整租二百四。押三月付半年,不含水电。”房东给了价。
“二百二,连院子,押一付三,成就成,不成我们换地方。”李乐还价。
根据李乐多年租房的经验,第一处看的房子,大多不会是最后定下的。
“成!”
“成?”
房东这么爽快,倒是让李乐一愣。
看到李乐疑惑的表情,房东说道,“这里原来是额公公的房子,前个月刚在这办的丧,人家都觉得忌讳。”
“老爷子走的时候是?”
“八十七,没病没灾,白天还去店里帮忙,夜里走的。”
李乐转头,看了眼成子。
成子点点头,“额们没那个忌讳。”
李乐更无所谓,特么白二十三都是自己哥哥,还在乎这个?
“你有啥要求没?我们租房子就是用来加工鸡蛋的,还有住几个人,别的不干。”李乐怕房东有什么要求,解释了两句。
“只要注意点,别把房子拆了点了就成,这附近带院子整租的,好多都是做小吃的,额们都懂。”
巷口头里,一家五金店,房东的产业。
李乐立字据按手印,从兜里掏出一沓大团结点好,给了房东。
成子在一旁,看的眼睛直勾勾的。
拿了凭据和钥匙,房东送出来,说道,“正好呢,后天就一号,好算日子。额就住这,有事来店里就行。”
“嗯,谢谢啊。”
等到了路边,李乐把院门钥匙揪了一把装进兜里,剩下的塞到成子手里。
“这下放心了?”
“嘿嘿,放心了,放心了。”
拿着钥匙,在眼前摇了几下,哗啦啦的响声,让成子高兴地裂开嘴。
“把这个签了。”
还没多听几下钥匙声响,一张纸就竖在眼前。
“本人李家成,身份证号........家住长安市杨凌区五家村三组十二号,今借李乐,身份证号.......现金共计1200元。”
“.....于1997年五月一日前,一次性还清借款。如本人不能如期归还,愿承担一切.....”
多亏了这几天写了字,算是复习了,成子才磕磕巴巴的念完纸上的内容。
“这就写借据了?”成子指着李乐。
“废话,钱花出去了,钥匙到你手里了,不得算你的。赶紧签。”
“不是,咋成了一千二?”
“其他东西不得买?”
成子点点头,接过笔在底下写上名字。
“有你名字的地方按指纹。”李乐提醒道。
“没红油。”
李乐从兜里掏出印泥盒,笑道,“这有。”
看着李乐的笑容,成子一时间有种小长工和地主家签卖身契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