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见过凌晨三点的长安么?
李乐见过。
别人还在睡梦中,李家已经亮起了灯。
“赶紧滴,准备准备,车一会儿就到。”厨房里,拿着双筷子,“呱哒呱哒”打着鸡蛋的李晋乔催促。
李乐揉揉惺忪睡眼,晃悠着站到卫生间的洗手台前,把牙刷塞进嘴里,牙膏直冲鼻腔的薄荷味,让人清醒不少。
“至于么,这么早?”李乐满嘴泡沫的含糊道。
“早钓鱼,晚钓虾,中午钓个癞蛤蟆。你不懂。”
“切,你们不怕怀疑你们一早就出门,外面有小三?”
“一早三四点出门去会小三?那得多有病。”老李夹起馒头片,裹了鸡蛋,放进煎锅里。
“保不齐,万一去小三家做饭送小三孩子上学顺道再给小三家收拾打扫卫生?”
李晋乔想了想,一摇头,“扯淡么不是?刷完了没?洗完过来盛面汤。”
“哦。”
刚坐上桌,就听到手机响起,李晋乔接了嗯啊两声,随即起身,去阳台拎钓包提箱子,“别吃了,车来了。”
“我这刚吃一口。”李乐嘴里叼着半拉馒头片,叽歪道。
“找个塑料袋装里头,路上吃,克里马擦滴。我先下去,厨房里有我昨天刚拌好的窝料,下来时候拿...过...来...”
最后一个“来”字传到李乐耳朵里的时候,老李已经消失在楼梯口。
李乐只好起身,开始往塑料袋里装馒头片,去厨房拿出两大袋窝料,一边穿鞋一边琢磨,这莫非就是所谓的中年危机?
钓鱼,中年男人诱捕器,一旦粘上,后果不堪设想。
逃避当代生活的港湾,升级版的地下停车场。
想不通,李乐叹口气,关上门,提溜着大包小包的窜下楼。
。。。。。。
一辆金杯海狮七座面包,拉着一车怀揣梦想的男人,奔驰在晨间,依旧漆黑的路上。
“这回还是老地方,上次去,我观察了一下,咱们打窝的位置不算太好,旁边往南三百米,有个沟岔岔,能出大货。”开车的陆桐冲剩下的三个爹说道。
“别是人家的老点。”田爸说道。
“看了,不会,就是个野窝子,人踩的印子都没有。”
“那就行。”田爸一扭头,“老马,上次你差点空军,这回不会了吧。”
“放心,我换了新的钓钩。”马闯爹摸了摸小平头,胸有成竹道。
“这回,钓不到青鱼我就钓草鱼,钓不到草鱼我就钓鲫鱼,搞不到鲫鱼我就抓鸡,摘黄瓜,总不能空手回。”
“行,有志气。”
几个爹都伸出拇指点赞。
“李乐,我那个窝料呢?”李晋乔一侧身,问坐在最后一排,夹在田宇,陆小宁中间的李乐。
“给。”
李晋乔接过去,打开袋子,捏出一点,挨个递到几人鼻子前,“来,闻闻,闻闻咋样,是不是比上次的香?”
“嗯,是香了不少。”
“这香味咋这么怪?”
“我放了点麝香。买的嫩玉米,煮熟放凉,加酒,蜂蜜,牛b鲫,牛b鲤,ab粉,再加点麝香粉一起泡,效果绝对好。”
陆桐说了句,“好不好,看疗效。到地方你先下窝,我们先瞧瞧咋样。”
“这是我研究了老长时间的成果。绝对可以。”
“你前两次也是这么说的。”
“那是地方不对,这次......”
听着四个爹在那神侃,李乐左右看看萎靡不振,开始打起瞌睡的田胖子和陆小宁。
低声道,“你说,他们来钓鱼,还把我们叫过来干嘛?”
“想转移火力?”田宇打着哈哈,“反正每回钓鱼回来,我妈就开喷。”
“干活?”陆小宁双目泪流。
“钓鱼,又不是钓鲨鱼,需要这么多人?”
“那就不知道了。”
“我爸说这是男人的集体活动。”
“在家睡觉多好。”
“哎,你俩不困?赶紧猫一会儿,还得一段呢。”
“往那边去去,挤得慌。”李乐推推陆小宁。
“最边上了。田宇占地面积太大。”
“胖子,挪挪。哎,挪......”
李乐瞅见田宇,已经脑袋抵在车厢壁上,打起了小呼噜。
朝阳还未升起,只是在天露出点淡淡的红晕。
浐灞北边,一条说不上名字的河沟边上,众人已经摆起架势,抄起家伙,准备开干。
“等等。”马闯爹伸手一拦。
“咋?”
“等我一下。”
众人一愣,随后就瞧见马闯爹从包里取出一个香炉,几把香,还有苹果梨馒头小饼干,外加一个画了曲曲折折线条的三角黄色小旗。
马闯爹左右看了眼,找了个方向,走到水边,摆上香炉,吃的,点上香,举在头顶,冲着水面,鞠了三个躬。
插上香之后,拿起小旗,双手一合,头一低 ,眼一闭,嘴里嘟嘟囔囔,念道,“天灵灵、地灵灵,水中龙王你快显形。”
“一请姜太公,二请钓鱼翁,三请河中仙。四时交替,鱼鳞满庐,太乙沉浮,鲜活吾得,落网囊中,鱼肉吾居。”
“各位大神,各位大师保佑鱼儿快咬钩,大的不咬小的也将就。想健康,喝鱼汤,小鱼要炸,越炸越香。”
“天煞地煞土,人煞人观木,此杆不是非凡杆,专钓翘嘴大石斑,逢山山过,逢水水过,逢小鱼游过!”
念完,拿着三角旗,前后左右,每边上下挥了三次。最后一个垫步,把旗子插在水边,“嘛哩嘛哩哄!好,下杆!!”
众人围着看了半天,都愣了。
等马闯爹操作完,李晋乔上前,“老马,你这,咋?”
“钓鱼咒,我们胡建老家辣边的钓鱼咒。”
“这,管用?”
“不知道。”
“你是科技工作者,科学家,你也弄这套?”陆桐说了句。
“科学的尽头是玄学,玄学里,还有比钓鱼更玄的么?”马闯爹回道。
“一天有三口,喝水点烟叫尿尿,调漂一天一条鱼,小钩细线大鱼口,大钩粗线小鱼不断,没鱼下护就空军。”
“咱们谁没遇到过?这不是玄学,什么是玄学?”
此话一出,剩下三个爹琢磨琢磨,纷纷点头,一碰眼色,赶紧抓起剩下的香分了,点上,学着马闯爹,站成一排冲水面鞠躬。
李乐田宇陆小宁,仨人旁边目睹全程。
田胖子皱着眉头,“乐哥,我现在知道马大姐随谁了。”
“嗯,瞎子都看出来了。这是从根上随的。脱氧核糖核酸都不用验的那种。”
“这管用?”陆小宁嘀咕着。
“俗话说,心诚则灵。”李乐点点头。
“咱们要不要也......”
“哎,你们仨,别在那看了,过来!!”
三人一愣,只好上前。
田宇小声道,“乐哥,小陆,额怎么觉得,这几个爹,为了不空军,能把咱给卖了?”
“不至于吧。”
“钓鱼佬的怨念,说不准啊。”
。。。。。。
也不知道是不是马闯爹的钓鱼咒起了作用,反正这一队人马,从一早到中午,大大小小鱼口不停。
李乐眼见着,被认为水平最菜的老李,都钓上了两条三斤多的草鱼,坐在钓箱上,喜笑颜开,兴奋的不能自已。
“爸,喝水。”
“爸,抽烟。”
“爸,吃馍不?都凉了。”
“马叔,吃苹果不?”
三个儿子鞍前马后,端茶送水点烟,下河抄网,干起了小工。
几个爹只管俩聊天看钩,好不自在。
“老马,小闯没来,可惜了啊。这么长时间不见,不想的慌?”陆桐递过去火机。
今天他是看出来了,有咒语保佑,点烟也不怕。
“想啊,可那怎么办?从四月份就进了阅兵村,一天十二小时,风吹日晒雨淋的,不就是为了大庆时候那几分钟?既然当兵,就得有这个觉悟。”
李晋乔叼着烟卷,抽了口,“你们两口子也真够狠下心,要李乐是女娃,额可不舍得。”
“嘿嘿,她那个性子,也就在部队里能收拾了。”
“倒也是,任你什么材料,到了里面都得成钢。”
田爸接上一句,“大庆时候,你们两口子能去燕京看看?”
“上面说会给我们这些老基地人发邀请函,谁知道呢。”
马闯爹风轻云淡的一句,勾起其他几个爹羡慕的眼神。
五十年大庆,观礼,多大的荣耀。
“嘿,来燕京,我请你们两口子吃烤鸭子去。”李晋乔说道。
“对了,你什么时候走?”
“还得几天,收拾东西呢。哎,老陆,你那个车别忘了给我找好。”
陆桐一点头,“放心,早安排好了,厢货,够你装的。”
“那我就多......哎,鱼,鱼,小乐,抄家伙,这是个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