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敏的基金会在“众人拾柴火焰高”的热情下,终究还是办起来了。
名字叫繁星美术教育基金会,没啥特色,可曾老师说这事出自“繁星依青天,列宿自成行”。不过依李乐瞧自家老妈的表情,觉得当初肯定不是这样。
曾老师这家基金会因为众人的“积极”参与,刚成立,就募集了小八百万的资金。
大小姐为了表示对未来婆婆的支持,开了一张五十万的支票偷偷给了曾老师,说以后每年的六一儿童节的时候都会有。
不过,基金会的最大头的资金来源,还是丰禾那边,李乐和成子拿出自己的股份,凑了0.5个点捐给了基金会,以表孝心。
基金会么,得有各路神仙来给挂个名头。曾敏找长安和沪海的两个老太太磨了磨,邀来了几个爱好美术,写写画画的老头老太。
有了钱,有了名,有了人,曾老师踌躇满志,便通过王加强找到了长安教育局,准备搞个长安中小学生的美术比赛,试试水。
“媳妇儿,你要回长安啊?”瞧见曾敏收拾衣服,老李一脸忧郁的问道。
“可不,这都说好了。”一扭头,看到老李的表情,直接拆穿道,“我出门,你是不是很开心?”
“哪能呢。”
“几十年了,还不知道你?”
“你一走,儿子又要去南边,富贞陪你去长安,这家就我一个人了,多无聊。”
“没事儿找老王说说话,你无聊个屁。”
“哎......”
老李叹口气,出了屋,在院子转了一圈,回头瞅瞅,捏出手机开始编短信,发了好几个,没一会儿就有回,点开一瞧,都是ok ,同意,可,没问题。
喜滋滋把手机揣进兜里,哼着“咱们老百姓啊,今儿真高兴,真高兴,巴扎黑呀巴扎黑!”出了院门。
“爸,你怎么在这儿站着,不嫌热?”
“叔叔。”
“啊,抽根烟。”瞧见李乐和李富贞,老李举着手里的烟头晃了晃。
“咋,想静静阿姨了?”
“可不能乱说,哪有静静,木有静静。”
“呵呵。”
“你俩大热天的,又跑哪去了?这买的啥是?”
“要去南边,富贞说给买点换的衣服。给,这是给你买的。”
“呵呵,我也有啊?”
“那肯定的。”
扔掉烟头,从大小姐手里接过袋子,里面,一件白衬衫,一件淡蓝色的polo衫。
“这是,啥牌子是?饿懵了都,这搁哪?”
“爸,您这以后,咱不知道别乱翻行不?这叫杰尼亚,ermenegildo zegna,还这搁哪,搁咱家呢。”
大小姐开始没明白,瞅着牌子念了两遍,也扶着李乐的肩膀,笑的哏儿嘎的。
“管他呢,一律按拼音念。”李晋乔拿出来,瞅了瞅,“这个,不便宜吧。这让人看见,不得说?”
“我总不能带富贞去挤秀水街给你买衣服吧。”
老李点点头,“以后,还是国产的吧,这种,就算了。”
李乐刚想张嘴,就被大小姐给拽住,“知道了,叔叔。”
李晋乔笑了笑,又问,“那个,有曾老师的么?”
“有啊,这不。”李乐一抬手,有一个袋子。
“那就行。赶紧进去吧,这一身汗。”
进了院,大小姐去找找曾敏。李乐刚想跟上,就被李晋乔给叫住。
“别跑。”
“啊?干嘛?”
“问你呢,几号和费老师出门?说了么?”
“说了,2号。”
李晋乔想了想,“心里有数么?”
“有。还是那几个字,少说,多看,退后。”
“嗯,你记着就成。不管怎么说,这次费老师愿意带着你,这是你的造化,但是,心态摆正,别觉得能如何如何了,有秘书在,你连个拎包的都算不上,可腿脚眼力见儿得有。”
“知道了。”
“哎,你们这都不在家,心里咋不得劲儿呢?”
“爸,爸。”李乐把老李拉到一边,低声道,“那个,车子,后备箱,有给买的一箱......”
“是啊。”老李风轻云淡的一摆手,“先放车里吧,回头,钥匙给我就成。”
“诶。”
瞧着李晋乔背着手,去找老王,李乐挠挠下巴,这是高兴呢,还是高兴呢?
。。。。。。
一早送老妈和媳妇儿去了机场,李乐回了学校。
只不过刚走到校门口,就是一愣。
头戴小红帽,身背小书包的小学生,中学生,在不同颜色,不同旅行社名字的三角小旗儿引导下,这一堆,那一堆,乌泱泱的站在大门口。
一串串的喇叭高音,响彻街道。边上还有卖东西做生意的小摊儿。
·“我看还有谁没站好,那边几个,往这边来,过来!!”
“今天咱们的项目是参观燕大,一会儿咱们从这进,西门出,路线上有未名湖、博雅塔、图书馆.....”
“晋省的,十一中的,看这里,看这里,回头都跟紧了各自我,别乱跑,燕园比较大,别走丢了啊!”
“亲子游学夏令营的家长们,注意一下啊,我们今天来参观燕大,回头有时间,顺便再去没什么看头的清大转一圈.....”
“雪糕饮料冰淇淋!”“冰红茶五块了啊!”“冰镇哈密瓜,大西瓜,三块一块,五块俩了啊。”“地图,地图,燕园游览图!!”
瞧着眼前的纷乱景象,这是,学校啥时候成景区了,这架势,跟兵马俑门口有一拼。
以前也有来参观的,可哪像今天这种。
李乐推着自行车,左拧右扭的冲出包围圈,进了校门。
一路往静园骑,沿途又瞅见操着各式各样口音,四处乱溜达的大人小孩儿,如果只是参观拍照还好,可不长眼的到处瞎跑,要不是手疾眼快,非得撞上两个。
爬树的,攀雕塑的,湖边光脚淌水揪荷花的,折柳树枝子编帽子的,举着木棍儿去戳鸳鸯的,也不管门口写着谢绝参观,低头就往里闯的,好家伙,树底下还有小屁孩儿脱了裤子拉屎的。
路过食堂瞧了眼,好么,都是来吃饭的,比特么上学还热闹,瞄了眼,餐盒卫生纸塑料袋,一地狼藉。
到了静园草坪,一眼望去,是块凉影地底下,都是人,好好的草坪上还有带着孩子挖坑过家家的。
啧啧啧,就冲从你们这些人的素质,你们家孩子应该是和燕大无缘了。
“荆师兄!在啊!”
一推门,就瞧见荆明手里端着什么东西,在屋里不断地转着方向。
凑过去,就听到荆明嘴里念叨着,“王坎五天?延绝祸六......坎离正位......艮龙不?寅向,嘶,这咋不对伲?”
“荆师兄?”
“啊,你来了。”
“你这是,干嘛呢?”
“你可识的此物?”
“罗经仪么不是,看阴宅阳宅风水的不是么?你怎么又研究起这个来了?”
“下学期有课,将古代丧葬制度,得用到这玩意儿。”
“你这,我还以为你真要给人看风水呢。”
“我这也刚学,不过,一个道理,你不用古人思维,就没法说了解当时的情况。”
“行吧,你自己玩吧。我去找惠老师了。”
“诶,先别走。正好你来了。”
“咋?还让我帮你。”
“不是,这个给你。”荆明拉开抽屉,拿出一沓东西,李乐一瞧,“哟,请帖啊,这是准备办了?”
“嗯。”从一沓请帖里翻出一张,“这是你的。”
“送呈李乐先生台启,谨定于2002年九月十五日,阴历八月初九,在中关村长远饭庄举办荆明、赵桃桃结婚喜宴,略备薄酒,敬请光临。”
“行啊,这么快的?你不是前些天还说今年不一定办呢么?怎么,有情况了?”
“上哪有情况去。”荆明笑了笑,“这不是听张凤鸾说起结婚办不办,怎么办的话了么,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我们俩一商量,反正房子也装修好了,十一之前结婚,加上婚假,能休个长点的。还不太耽误上课,这就订这个日子。”
“脏师兄说啥了,你觉得有道理?他那嘴里可吐不出什么好牙。”
“但你不能不承认这孙子的话,有时候是能让人恍然大悟。”
“你说。”
“一,你在台上感天动地远不如桌上这包烟我能不能带走,二,婚礼就是一场祭祀,仪式不重要,伙食最重要,而对你婚礼最高的评价,就是吃的不错。”
“所以就干脆简单点,吃好喝好,老家也不整那些婚车婚庆什么的了。”
“家里能同意?”
“我们自己做主,家里听我们的。”
听完这话,李乐琢磨琢磨,“倒也是哈。你这说的我也想不用什么婚庆的了。前些天在汉城,两家长辈都跟着忙活。其实儿女结婚,最累的还是爹妈。”
“那不行,你们不一样。你要是结婚,那是有附加属性的。”荆明笑道。
。。。。。。
“惠老师,惠老师?”
“回来了,舍得来了?”办公桌上正趴着写东西的惠庆,瞧见门缝里出现李乐的脑袋,嘴角抽抽,算是回应。
“这不是跑结婚手续去了么,想着跟费老师下江南之前给办完。”
“办完了?”
“手续多,路等通知呢。”李乐把肩上的包取下来,拿出一个大铁盒来,递给惠庆,“这是我从南高丽背回来了,订婚时候的巧克力。”
“哟,谢谢啦。”
“您客气啥。”
惠庆直接掰开盒子,拿出一个撕开尝了尝。
“不错,给马主任带了么?”
“带了带了。费老师的也带了。还有芮先生的。”
“那他们这年龄,可吃不了。”
“他们不吃,不能不带,这不喜庆么。”
“呵呵。我要的东西呢?”
“啊?”
“针对新课题,你做的笔记和写的小作文呢?忘了?”
“那不能够,给。”李乐又掏出几沓订好的打印纸,放到惠庆面前。
惠庆拿起来大致翻了翻,“还行,没偷工减料滥竽充数,这些,我回头再看,你先把这些资料再熟悉熟悉,明天课题的校内专家鉴定会,按照咱们之前说的,你来做辅助汇报。”
“林教授呢?还没来呢?”
“原本说要来,不过临时有点事,等下个月结项终审时候再来。”
“知道了,那我回去准备准备。”
“还有,那个挑战杯的你提交的论文不是评了特等奖么?你准备,把文章在哪发表?森内特教授的和我沟通了,他想让你交给他那边。”
李乐眼珠一转,“您的意思呢?”
“费老师也看过那篇论文了,有些别的意见。要不,你先别急着找哪家发,后天你不是陪他去南边么。路上,他应该要找你聊,你听听他的意见,再做决定?”
“行,那我路上听听费老师怎么说。”
“嗯。马主任在办公室了,你过去吧。”
“诶。”
一出一进,李乐又拎着包去了马主任的屋。
“主任?”
“行了,愿进就进,不进就走,你这站在门口,拎着包,让人看见,以为你是送礼来的呢?”
“嘿嘿,主任英明,就是来送礼的。”
“呵呵,想起来了?”桌后面,马主任招手。
“这不一回来就先上您这报到么。”
李乐进门,掏出又一个铁盒的巧克力,递过去。
“呀,巧克力,甜多苦少,这就是生活啊。”
“主任教育的是。”李乐立正。
“教育啥?有感而发。”
“嘿嘿。”
“不过,我得代表系里谢谢你啊。”
“谢我啥?”
“挑战杯,特等奖啊。这面子,呵呵呵。”
“还是离不开主任和各位老师的精心栽培、指导、爱护、提携,我们只是尽到做学生的本分,为社会学系增光添彩,为吾辈己任。此萤火米粒之光怎敢和......”
“停停停!这话,你信不?”
“学生深信不疑。”
“是吧,向后转,滚蛋!!”
“喏!!”
等到李乐从外关上门,马主任这才往前一凑,打开盒子,扒拉了半天,捏了几个又放下,合上盖子,一拍,叹口气道,“想吃,吃不得啊。这小子,送礼都不做调研的么?一点技巧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