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李乐,仗着胳膊长,把被马闯藏起来,又掉到楼下邻居遮阳棚上的那双鞋给勾了回来。
不过大家都已经习惯,任何奇葩的操作在马大姐身上发生,都不稀奇。
穿鞋,敬茶,改口叫爸叫妈,红包拿来,全家合影,程序流转,没什么幺蛾子,一切都井井有条,其乐融融。
去到张彬家更是顺畅,张彬爸妈早早的站在家门口,等着媳妇儿过门。齐秀秀这种儿媳妇,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能嫁到老张家,还摆啥谱,叫啥门,来个什么“下马威”。
流程再拷贝一遍,一群人上车,直奔酒店。长安规矩,典礼必须在中午十二点之前开始。
或许是gl8的大体格子,别人的轿车里拉的都是姑娘,李乐拉的都是盘头大姨。
一路上问东问西,从和张彬新娘子怎么认识的,到在哪工作上学,结没结婚,要不要介绍女朋友,让李乐尴尬的只想着赶紧一脚油门杀到酒店。
婚宴在人民大厦,此时长安城里,算的上前几位的办结婚的地方,毕竟,往前几百年的我明,这里叫,秦王府。
建国后,从周先生到法兰西大统领各国政要,都在这里住过吃过。
显然两家父母为儿女婚事,尽到了最大的能力。
典礼虽然没有荆明和赵桃桃那么简朴,但就像齐秀秀说的,没什么煽情的主持,尴尬的节目,交换戒指,鞠躬,致谢来宾,一二三,开吃。
今天来的证婚人有点意思,省里的一个副秘书长,证完婚和齐秀秀热络的交代几句,就走了人。来去匆匆,好像就为了站台上,说一句祝小两口相亲相爱,百年好合,但是在有心人眼里,又是另一番感触。
李乐这群来帮忙的年轻人,跟着忙前忙后,发酒发烟发饮料,敬酒端盘,直到最后才吃上几口。
两家父母一个劲儿的感谢感谢,齐秀秀也对李乐这些人说,下午别走,晚上还有几桌,而且,都是熟人。
熟人?
一辆出租车停到人民大厦老楼门口,一个锃亮的脑门下了车,摸了摸已经到了耳后五寸的发际线,理了理身上的西装,一个半大老头,走进了大门。
看到门旁摆着的几张x展架上,“男帅女靓”的照片,笑了笑,心道,这么多年,终于见到成了一对儿。想当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是浇灌出了爱情的果实,被称呼一声“园丁”也不为过嘛。
再看一张,嗯,好看好看,女大十八变,真是出落的款款大方,就是配上这张彬,如果是那个圆寸脑袋,哎,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张彬,也还行吧。
这张单人的,也好。那张中式的,对嘛,秀秀的才情,配上这种,更显气质。
再往后瞧,短发黑瘦,翘挺鼻子,一双大眼,忽闪忽闪,诶,不对,幻觉,这还没喝酒了,就出现幻觉了?赶紧闭眼,摇摇头。只不过,再一睁开,那双大眼儿更近了,嚯,心魔!
“王校长,您来啦?”
“呔!何方妖孽,乱我心神,速速退去。”
“王校长,我啊,马闯!”
“马闯是谁?我不认识,不记得,不知道,再.....诶,别拉,别拉!”
“李乐,胖子,小陆快来,我逮着王校了,别让他跑了!!”
等李乐几人闻声出来,就看到脑门亮度已经到了800个坎德拉的王加强,被马大姐拉着袖口,左脸惊恐,右脸嫌弃,嘴角无奈的抽抽,直往后退。
“马闯,干什么呢?松开!”这时候,一个占了一半门幅的中年大妈,迈着一步三颤的步子,进门,看到马闯,呵斥道。
“妈耶!姜主任,我悬崖累马!痛改前非了!”
。。。。。。
原本李乐几个人单独一桌,等到开了席,慢慢的,都端着杯子,凑到了隔壁。
“刘老师,学生李乐,敬您一杯。”李乐双手捧杯,低着杯口,弯着腰,恭恭敬敬给刘成基碰了杯。
“哎呀,坐,坐,站着敬酒,坐着喝。”
“是。”
看到头发已经全白了,眼袋松弛,脸颊上已经现出老人斑的刘老头,李乐一阵感慨。
“怎么样,那笔硬邦邦的文章,依旧?”刘老头抿了口酒,放下杯子,笑问道。
“或许,更硬了些。”
“哈哈哈,秉性难易,看来此生无望喽。”
“嘿嘿。”
“也好,倒不如一直这么下去,也算有始有终。”
“全赖刘老师当年教诲。”
“为人师,当有自知之明,上智不教而成,下愚虽教无益,中庸之人,不教不知也。有时候,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您这话,过了啊?”
“实话而已。有状元学生,没有状元老师。家庭,自律,老师,三者里,老师只占很小一部分。”
“可先生,是催化剂。不管怎么说,没您当年的点拨,学业,得走不少弯路。”李乐举起杯子,“刘老师,学生谢您!”
“哈哈哈,来,也谢谢你,你们,让我们这些教书匠,心情,爽快!”
这边,师生情长,而那边,王加强正做着心理建设,已经过去时了,这娃已经毕业了,可看到那张脸,还是心有余悸,心魔,这人就是我王加强几十年教育生涯里,最大的业障。
“王校,我干了,您随意!”
“马闯啊。”
“诶,您说。”
“你还一直这么没情商么?”
“啊?咋?什么情商?”
“算了,你这样,天真下去,也,挺好。”
“哪有,我也不天真了。”
王加强瞅瞅这女子,叹口气,“来吧,喝完这杯,你换个地方可行?姜主任那边去去?”
“我~~~~可不去,现在晚上做梦有时还能梦到她,哆嗦呢。还是您好。”
“李乐!”王加强看到正和程艳辉嘀嘀咕咕的李乐,喊了声。
“啊?王校,咋?”
“把马闯给我拎那边去,我这心啊。”
“好嘞。”
“诶,别薅,别薅,王校~~~~~”
“哈哈哈哈。”
一桌人,都笑。
众人都晓得,王加强几十年阅生无数,好的,坏的,什么样的都经过见过教过,唯独马闯,是最特殊的那个。
喜欢起来那是真喜欢,毕业多少年了,可一提起来,便眉飞色舞,经常拿现在这些学生比较,说当年有个叫马闯如何如何,比起来,你们还差的远。
可讨厌起来,也是真讨厌,批评人的时候,总是拿这姑娘当年事迹做反面教材,说再有个马闯这样的,头发不保。
等李乐把马大姐薅到谭娘娘和田宇旁边,王加强这才感觉,呼吸顺畅了不少。
“王校,敬您?”
“好好好,你这酒,喝得,当喝。”
“不至于不至于。”
酒到杯干,王加强笑道,“还得谢谢你,那个和燕大社科学部合办的夏令营,这几年一直很不错。去年和今年,又通过夏令营,送了十几个学生进了燕大,你这,功不可没啊。”
“哪有,我就是居中联系一下,还是王校和马主任他们相处的的好不是?”
“谦虚什么?有几个学生去了大学之后,还想着中学母校的?”
李乐回道,“我不一样啊,我是子弟,子弟子弟,不得尽心尽力?”
“呵呵呵。这话,听着舒坦啊。”王加强搓着脑门,红光满面,“你妈那边也是,有啥好事儿,也想着铁一呢。就那个全省的少儿美术比赛,哎呀,铁一杯,听着就比高新杯大气。”
“那是喽,咱们才是一家人。”
“对,一家人,来,咱爷儿俩碰一个。”
“诶。”
又是一杯,老王擦擦嘴,“还有你媳妇儿,这次给学校捐了两万本书、两个多媒体教室,还有牵线明年去南高丽参加城市艺术节的事儿,这可解决了我这心头的一个大问题啊,明年评审,申报国家重点,底气又足了几分。”
“嗨,为母校建设添砖加瓦,不是应该的本分?”李乐嘿嘿着,“就是吧,我这儿有个事儿,还想和您沟通沟通。”
“咋?你说。”
李乐凑过去,嘀咕一会儿,王加强笑了笑,“宏志班?可市里有安排了啊?”
“只有吃不上饭才叫贫困?没有到要证明的地步,却依旧艰难的夹心层呢?”
“你怎么想起来这个?”
“高中不是义务教育。”
“倒,也是啊。”王加强想了想,“那叫什么班?”
“不,什么班都不叫,就是普通学生的身份,也不单独分班,只有学校老师知道这些娃的情况。每年额外五十个名额,咱们铁一负责招生,所有费用这边全包,一个月五百块打到饭卡里。”
“总得有点名头吧。”
“没必要的。”
“图什么?”
“人才,出头的机会,还有.....”
“啥?”
“铁一多招点好学生呗,您不想要?”
“要哇,肯定要。这事儿,我亲自去办。”
“敬您一个。”
“我敬你吧。”
老王和小李又干了一个。
这时候,门被推开,齐秀秀和张彬端着酒杯进来。
“各位老师好。我们来敬酒了。”
“哟,新娘子来了。怎么,让王校代表?”谭娘娘嗓门大,嚷道。
“哪能呢。那不成躲滑了?一个一个来。”齐秀秀笑道。
“那从王校开始,”
“别啊,从艳辉,班主任的,不得第一个?”王加强一指。
“好,王校,听您的。”
新郎新娘挨个敬酒,打着酒官司,一时间让房间里更热闹起来。
酒宴因为一群老师的到来,一直到了十点多才散场。
出门时,王加强看到陆小宁,想了想,招呼了过来。
“王校。”
“小宁啊,给你说个事儿,省里安排,长安几个重点中学,要安排老师去贫困县进行帮扶,一年半的时间,梁老师很.....主动的,报了名,去了蒲池县。”
“哦,挺好的。”
“是啊,很有责任心的一位老师啊。对了,你知道咱们学校马上在阎梁那边开设一个校区了吧?”
“不知道。不过阎梁知道,挺远的。”
“嗯,明年,学校要陆续派一些年轻老师过去,扎根基层教育。”老王笑了笑,一指旁边停的出租车,“行了,我走了,你们回吧。”
“王校,你怎么走了啊,咱们一起啊!”
马大姐忽然从老王背后探出一张喝的红扑扑的小脸,满嘴酒气的说道。
“哎呦,不行,我这心脏,小宁,给我摁住了!”
老王出溜一下,闪电般拉开门,钻进出租车,“司机,快,开车!”
等到看见车尾灯扬长而去,马闯看了看陆小宁,“咋,这么快?”
“嘿,不知道。估计怕遇到什么。”
“嘁!我还想问他橘座咋样了呢。这老头。”
“行了,走吧,我送你们都回去。”
“你能.....哦,对,你没喝酒。走!上ce!”
“跨几!”穿着高跟鞋的马闯,加上喝得有些多,今天第n次崴了脚。
“诶,你慢点儿!”陆小宁伸手一扶,忙搀住。
“放心,行走江湖,这点儿酒,呃.....还真有点儿晃悠嘿。”
“喝多了?”李乐和胖子这时候走过来。
“我没!”
“没个屁。”
。。。。。。
“田宇,北星,我走了啊。”
3858门口,陆小宁从车窗里冲两人挥挥手。
“路上注意点,这家伙,都睡着了。”田胖子指指副驾上,躺得歪扭七八的马闯。
“没事儿,我到那边给马叔打电话。”
“成。”
车开走,平北星笑了笑。
“你笑啥?”
“呵呵,真有意思。”
“嘿,你也看出来了?”
“傻样。”
“我觉得我能赢。”
“啥?”
“我给咱家娃找了个好媳妇。”
“去你的!”
“嘿嘿,哎,今天我妈和我爸去新房那边了。”
“什么?没听清。”
“我说.....”
这边车里,开的很慢,s500的隔音很好,能听到马闯的小呼噜声。
红灯停,陆小宁扭头瞧了眼,想了想,拧过身,从后座拿起自己的外套,想要给马闯盖上。
只不过刚松开手,就觉得眼前一黑。
“啊!”
“哼,胆子不小,想摸我咪咪,我会黑龙,呋......”
陆小宁捂着鼻子,看着又扭过身,睡得呼呼噜噜的马大姐,顿时泪眼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