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富姐眼里,如果这时候有这个词儿,李乐绝对可以称为“宅”的那种人。
要是没有别的事儿,每天作息规律到雷打不动。
早起晨练,一身臭汗。吃完早饭,就跑去学校,一天都泡在里面。下午六点准时出现在公司楼下接自己下班儿。
无论是回马厂胡同,还是恒基,肯定在九点之前坐到书桌前,要么看书看资料文献写东西,要么遥控指挥,搞自己那点儿“阴谋诡计”。
没什么交际,不玩游戏,电视只瞧瞧新闻,偶尔陪曾老师看会儿电视剧,就,比如今天。
一张沙发,曾老师和大小姐,一人捧着一个削好皮,切好块儿,插着牙签的果盘,各自占据一边儿,老李躺在大小姐送的按摩椅上,哼哼唧唧享受着机械时代带来的舒坦。
李乐则坐在茶几边的小马扎上,仔细剥着手里的核桃。眼瞅着够一把,就递到大小姐和曾老师的手里。
“给。”
“谢谢。”
“妈!”
“诶,里面的皮儿没剥了去?懒得你。”
“我是儿子。”
“生你不就是指着长大使唤的,这小时候一把屎一把尿的.....”
“得得得,我弄,还不成么?”
“这多好,母慈子孝的,是吧,富贞。”
“嘿嘿,呵呵。”大小姐笑了笑,捏了几个核桃仁,塞李乐嘴里,忽觉手心被舔了一下,嫌弃的在李乐身上蹭了蹭。
“核桃好,多吃核桃,生的娃聪明。回头,我让你许朔叔再给捎两袋子过来,还有巴旦木什么的。”老李那头嘟囔着。
“那啥,爸,成子他弟塞许叔那边,咋说的了?”
“下礼拜就走,边防,带称号的连队。军事素质,思想素质双过硬,不信治不过来。”
“那可遭老罪了。”
“那叫锻炼。那边好转志愿兵,边防待个几年,回地方就能安排工作,多好。”
“倒也是哈,以后,不说给成子帮忙,可也别拖后腿。”
“可惜文化太差,要不然,还有机会考个军校什么的,现在,顶多士官学校。”老李歪头瞅了眼,“儿砸,和你牛大爷还有几个叔说好了,后天一起来家吃饭,你早点回来。”
李乐琢磨琢磨,“吃啥?”
“大冬天,涮锅子。”
“那不如打边炉吧,火锅都吃腻了。我弄个大骨汤底,李姐,上次在恒基吃的海鲜不错,你让他们再送一箱来?”
“好。”
“诶,对了李乐,我这有两张电影首映式的请柬,明天你和富贞一起,在大会堂,她还没去过大会堂,正好去参观参观。”曾老师一探身,把手里的果盘放茶几上,捏起茶杯喝了口。
“啥电影,还在大会堂演?”老李惊奇道。
“老谋子的。”
“哦。现在都市场经济了啊,大会堂也能出租了,哎~~~~”
李乐把抠好皮的核桃仁递给曾敏,“妈,给你的,你不去捧个场?”
“该认识的都认识,不认识的没必要。你俩去玩儿呗。”
“那成,咱也走走红毯,看看是啥感觉。”
“你看电影的,走个屁红毯。老李,纪晓岚。”
李晋乔忙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到点了啊?”
“一支秃笔,写出那风风雨雨、恩恩怨怨、千古传奇、一部一部一部部,谁说书生百无一用~~~~~”
老李一换台,正好片头曲结束。
几个镜头,就转到纪晓岚请和珅吃饭,乾隆装店小二,在一旁偷听的场面。
曾老师和最近愈发看的懂国内电视剧的大小姐,看到和珅被设计,掏了一百万两给进京赶考的举子们补助的时候,笑的嘎嘎的,前仰后合。
可耳边就听到有两人嘀咕,“乾隆比纪晓岚大十三,比和珅大三十九,纪晓岚和和珅之间差的是一个儿子,乾隆皇帝和和珅差的是一个孙子。”
“史书说纪晓岚,貌寝短视,又矮又黑还瘦,还有近视,哪长得这么周正。和珅才是美男子。”
“他俩搭不上啊,和珅是军机大臣,上朝时候,俩人一前一后,离的可远,和珅要是开会,纪晓岚根本进不去门。一个正国,一个副部,这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他俩关系哪有多好,表面君臣都算不上,朕视汝不过优伶尔,怎敢妄谈国事,听听,听听。”
“是啊,和和珅能对得上的,得傅恒、福康安,兆惠、阿桂、明瑞这种。”
“李乐!”
“诶。”
“和你爹一起出去!”
“咋?”
“我们娘儿俩看个电视,就图不带脑子找个乐子,不是听历史课的,带着你的马扎,出去。”
“不是,有我啥事儿,儿子说起来的,是他,不是我。”老李举手。
“嘚吧嘚,嘚吧嘚,你也好不哪去,去去去!!这俩,咋这么讨厌呢!”
爷俩一前一后,去了李乐那屋。
“看吧,让你嘴上没把门儿的。惹着了吧?”
“没您捧哏,我也说不啊。”
“怨我喽?”
“哎.....”
“诶?你电脑里有联众么?”
“有吧。”
“开开,我玩两把。”
“我得用。”
“你这不也有电视?你看和珅去。”
“不是,我这得看......”
“少看两页书,死不了人,去去去,给我泡杯茶过来,昨天那个娇羞感性感小俏妇连赢我五盘,我得杀回来。”
“这啥破名,还小俏妇,诶爸,你可不能那啥啊?”
“啥?”
“网恋?”
“滚蛋!!”
“我告我妈去。”
。。。。。。
小李终究还是没把老李的那点儿“小快乐”卖给曾老师,
中午从学校出来,看着天边阴森森的,估摸着天气预报说的雪就要来了。
“2002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的更晚一些,停靠在八楼的二路.....”小李哼着歌,开着车,接媳妇去。
到了楼下地库,一脑袋扎进去,没开多远,就瞧见几个人恭送大小姐从电梯里出来。
看到李乐的车,富姐冲身旁的人点点头,小跑两步,钻进了车里。
一关车门,就是一声,“阿一古,烦死了。”
“咋?你这众星捧月的架势,你还烦上了?”
“工作上的事情。”大小姐把包往后座一扔,拉上安全带,撅着嘴。
“谁惹着你了?等着,我车里有你哥给的棒球棍,我去抽瓜皮滴。”
“我让飞机在机场等着,你去汉城抽。你要真抽了辛家的人,我阿爸肯定高兴。”
“那还是不去了。”李乐笑了笑,“怎么?乐天啊?”
“是啊,乐天免税店,抢了我在济州看中的一块儿物业。原本都快要准备签协议的,可他们家横插一杠子,提高了租金,我们白费了半年时间,这下又得重新规划。”
“你也提高啊?”
“有预算的,哪能随便加价。再说,你要那么干,当地其他物业单位都是有联系的,到时候肯定都得哄抬租金。这样以后场地成本支出上涨,就下不来了。做生意又不是置气。辛家人做生意风格就是这样,你上火就进了圈套了。”
“呵呵,你这账算的倒是清楚。”李乐抬手给理好安全带,“不过,我给你出个招,”
“什么?”
“截断他的客流量。
什么意思?”
“等他们店改造好开业时候,买通环卫的人,在那个店门口放几个垃圾箱,臭气熏天那种,人过来都得绕着走,再买通电力公司的人,每隔半天给拉他家店的电闸,然后在他家门口放上一辆大巴车,拉上横幅,写上新罗免税店免费接送班车,上车就送五万代金券,等没了人流客流,他还做个屁哇。”
“哈哈哈,你这,真阴损啊。”
“你就说行不行吧。”
“哪那么容易。而且这手段,有点太没素质了吧。”
“兵者诡道也,只要好用,你管他呢。商场如战场,拔网线切电源,薅他发财树,毒死他风水鱼,财神偷偷换成奥特曼,派人去当卧底,天天和顾客吵架,开除就再回来,什么各种斗智斗勇,各种高端复杂烧脑,收购、架空、股权、商业间谍,都不如这些朴素无华来的直接。”
“算了吧,辛家也不是小公司,你能想到,人家也能想到。再说,还有亲戚关系,底线得又不是?”
“得,费了半天劲,又是亲戚。你们那到底有多少联姻的?”
“本家分家,直系旁系,多了,我都搞不懂的,有时候见个人,叫我努那,最后才知道他阿妈和我阿妈是一个外祖母家的表姐妹。”
“嘶,这都哪跟哪啊,八杆子打不着的。”
“可在南高丽,前面几个大公司的家里,哪个不是沾亲带故的?就像金女婿和我大哥是同学,金女婿的大哥娶得是韩华家小女儿,韩华家的大女儿嫁给了sk家老三。”
“停停停,这要是编个图谱,那得比蜘蛛网还乱。”
“呵呵呵。”
看到富姐笑了,李乐说道,“不生气了?”
“本来也没有啊。”
“没有就好,走,先吃饭,吃完饭带你去大会堂,看看这个什么首映式。”
“不回家换个衣服?”
“嗨,又不是什么高档酒会,咱们看热闹去的,这身就行。”
两人在附近找了滇省过桥米线馆儿,简单吃了顿。就到了大会堂,出示请柬,进到西门的临时停车场。
李乐瞅瞅那边的热闹,倒也没急着过去,手拉手,围着大会堂走了一圈。给富姐介绍了一下自己知道的那点关于大会堂的过往。
“真大。”
“是吧。”李乐很骄傲。
“你来过几次?”
“两次吧,都是领奖,一次是抗洪,一次是校庆。”
“抗洪?什么意思?没听你说过。”
“那说啥,稀里糊涂的当时。”李乐笑了笑,摇摇头。
见李乐不愿意多说,大小姐只是“哦”了声,就不再问。
“走,时候差不多了,咱们进。”
上了台阶,进到门口出示请柬,李乐和富姐就被工作人员从一旁的过道带进去。
“不是和那些人一起么?”李乐问引路的小哥。
“我们这边分观众、媒体和嘉宾,您这是嘉宾请柬,是有专门的区域的,一会儿新闻发布会和放映的时候,是在前排,和观众是不一样的。”
“嗬,这还分个一二三四的?”
“先生,您是不是以前没参加过这种首映礼的?”
“没,大会堂开过会,但这啥首映礼,第一次。这是给我妈的请柬。”
“您以后多参加几次就知道了,啊,这边。”
跟着小哥进了大会堂新闻发布会大厅。就看到主席台上铺着绿色的地毯,主席台前是红地毯,小哥说这是啥“星光大道”,不过在李乐眼里,就是黄瓜和番茄的搭配,俗不俗雅不雅的,但是很符合张导演一贯的审美观,想想和本山大叔拍的那个拍案惊奇,就知道。
再看看这现场的布置,李乐冲大小姐笑了笑。
主席台左右一字排开吊装的巨幅的剧照,“飞雪残剑联手攻入秦宫”、“秦相向秦王禀报无名的战绩”、“无名与如月的决斗”、“飞雪与如月在枫林厮杀”、“秦王在众将士面前处决无名”、“无名与残剑在湖面上决斗”,一幅幅近看着挺壮观,可远看了,就是一片绿油油,忒特么丑了。
主席台正对面也是巨幅的演员海报,甄师傅,陈王爷、鸽子王、李居士、章小姐,一个个演员表情夸张,严肃、狰狞着对着下面的人。
两头还有搭起来的脚架,不知道干嘛滴,估计一会儿还有大合唱?图兰朵还是阿依达?这不就是大杂烩,一个现场搞得和庙会一样,白瞎了大会堂这样的场所。
被引到主席台前中间靠前的一片区域,身后就是一排排记者的长枪短炮,还没开始,就嘁哩喀喳,闪光灯晃得眼晕。
瞧见李乐拉着大小姐过来,那群记者看了眼,惊叹于李乐的身板儿还有大小姐的气质,互相问了问,没人知道这俩是干嘛的,只不过最右边有南高丽过来的几个记者瞧见,对望一眼,哎一古,这是......还阿西巴啥,赶紧,往前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