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王有些恍惚,以几百人去换整个国家的安全,似乎也是很合理的。
而且,青鬼也说了,那都是他们的命数。
又不是他放的火,他只是将他们的魂魄收集起来,再给他们一个保家卫国的机会罢了。
算起来,他虽不是菩萨心肠,却也算不上什么心眼歹毒的恶人。
“我明白了。”大将军王已经认可了青鬼的建议,“可是,我该怎么去找有火灾的地方呢?”
“这就不用您费心了,交给我便是。”
几天后的夜里,五鬼旗又发出了非同一般的轰鸣声。
这也是他和大将军王作好的约定,倘若有哪里起火,便用声音来提醒大将军王。
而大将军王早就准备好了衣服,他将自己全副武装,又拿好五鬼旗。
五鬼旗里的青鬼已经认可了他,与他心意相通。
不必青鬼指导,大将军王已经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了。
“是这一家吗?”
刚问完,大将军王便已经看到了几乎能照亮天空的火光。
这势头可不小,就算大将军王不是来收赤鬼的,凭他一人,也救不了火。
想到这里,大将军王突然松了口气。
他召出五鬼旗,旗子忽然大放光彩,又像是闻到肉味的饿狗一般,直接朝各屋各房扑了过去。
而大将军王便在一旁静静等待,这只是一间三进三出的院子,住的人也不多。
许是所有住民都睡熟了,没人发现火灾,也无人呼救。
一夜过去,偌大的庭院只剩下了被焚烧后的断壁残垣,令人触目惊心。
“这也是不得已的事,回头我为他们上几炷香,再找找他们有没有家人,谋个好差事吧。”
大将军王这样想着,匆匆赶回了家,睡了一觉。
他这一觉睡得格外踏实,连梦都没有做。
醒来后,他便马不停蹄地去实现自己的诺言。
他派自己手下的副官去查了昨夜的火情,得知是那家是专门做丝绸生意的。
例行盘点的时候,一家之主没发现有个火苗落了下来,待他出去后,存放绸缎的仓库便迅速地燃烧了起来。
死亡人数一共有五人,除去冒失的男主人外,还有他的侧室、庶子、在家寄住的姨母及表兄,和一位家里的管事先生。
若说这家的亲人,倒是没有几个血缘亲近的了,大将军王只得自己出了一份收殓钱,送他们风光大葬。
一个月过去,已是入夏。
天干物燥,京都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一个话题——今年的火灾会不会太多了?
短短三十日,便发生了七起,烧死了三十多口人,甚至在一天之内,前半夜和后半夜分别出了两起火灾。
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天降异象,在暗示着什么?
大将军王也有些头疼,倒是和火灾没什么关系。
原是山南县近日河水上涨,堤坝又年久失修,恐有水患。
而谁去治理水患,便成了一个难题。
修建堤坝可是个美差事,但凡有胆子大的,甚至能把国库都掏空了。
如今朝廷上下,贪官不在少数,无论派谁去山南县,皇帝都担心那人会从中捞一笔。
大将军王知道,皇帝心里早就有了人选,但为了牵扯那人的权力,却又想着派大将军王任监事,以此权衡。
然而,大将军王自己却是不愿意去的。
一来,这五鬼旗中的赤鬼还没收集完成,还差那么五十来个。
起码得在京中待三四个月,才能凑齐这五十个赤鬼。
二来,大将军王的儿子今年迎娶了太府寺少卿的嫡次女,前些日子报信,说是这位嫡次女已经有了怀孕的征兆。
修建堤坝少说都要三五年,多则几十年,他可不想连自己的孙子都没见到,先去干三年的苦差事。
他虽推脱了几次,但又试探出圣意坚决,恐怕不是他说不想,就能不去的。
入夜,那支旗子又在随风飘动,正好大将军王没有休憩。
“旗子啊,你又找到了起火的地方么?”大将军王问道。
“正是如此的,那家的火势浩大,我已经闻到烧起来的味道了。”旗中青鬼答道,“但见您十分忧愁,我也不敢打扰。”
大将军王揉了揉眉心,说道:“难为你一支旗子,心思还如此细腻。”
“我现在虽为旗中鬼,但生前也是人啊,也会感受到脖子上传来的疼痛,一刻都未曾停歇。”青鬼悲泣道,“您大抵是不懂这般的疼痛了。”
大将军王握着旗柄,沉默了下来。
不知为何,他竟然对一只鬼产生了怜悯。
生前死得凄惨,死后竟然也会感到疼痛。
又或者,是因为他畏惧死亡,畏惧死后的世界吧。
他拿起旗子,纵马出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唯有他一人正在狂奔。
宵禁的侍卫都去哪里了呢?
大将军王不知道,毕竟在他最后一次表现出不愿去山南县的时候,皇帝便收走他手中的权柄。
可能那几个家伙也在偷懒,躲在哪个府门后面打鼾吧?
这一次,没有青鬼的指导,他也轻车熟路地找到了被熊熊烈火包围的那家。
那绝不是平民百姓的院落,而是和大将军王一样,曾获得过殊荣的大家族。
此刻,所有人都淹没在了火海之中,连同他们还未来得及发出的叫声、哭喊一起,通通被炽热吞噬。
“去吧,青鬼啊,去找你想要的东西吧。”
大火烧了三个时辰,直到天蒙蒙亮,才有要熄灭的趋势。
五鬼旗显然是被喂饱了,旗面都散发出灿烈的五色华光,好似九重云霄之上,神只所执的法宝。
借着熹微晨光,大将军王回头看了一眼烧得破败的房屋。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庭院有些眼熟。
后院里的小桥流水、假山造景、牡丹花丛,似乎都和他自己家里的有几分相似。
“是我多想了吧。京都人爱好山水园林,苑囿相近也是常事。”
回到家后,大将军王的心脏莫名地绞痛了起来。
他一直望着大门的方向,生怕会看到来传旨的内侍监,
“不好了!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