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雄基着急地问道，“宇化田，我大哥到底说什么？”
    “什么行不行的？你说清楚啊。”
    宇化田依旧没有从震惊中缓过来，“皇上，大祭司……大祭司说让我当红衣大祭司！”
    让宇化田当红衣大祭司！
    不仅匍匐在地的八个白衣祭司震惊了，连耶律雄基一时间也没有缓过神来。
    这，的确如同宇化田自己所说的，不大合适啊！
    红衣大祭司是至高无上的，是唯一能与伟大造物神通灵的人。
    在北莽地位崇高，连皇帝都要敬畏三分。
    尤其是耶律雄基当上红衣大祭司之后，北莽的所有大型祭祀大典，皇上都站在红衣大祭司的身旁，以示尊崇。
    现在，耶律霸基竟然要让宇化田当红衣大祭司，这如何不让人震惊。
    耶律雄基也是满眼不敢相信，他推开宇化田，扑到耶律霸基身上，“大哥，大哥，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没有回答，没有声音。
    甚至连动静都没有。
    耶律霸基瞪大眼睛，空洞的眼神看着上方。
    瞳孔已经在放大。
    宇化田深吸一口气，用沉痛的声音说道，“皇上，大祭司追随伟大造物神而去了，节哀啊！”
    八个匍匐在地上的白衣祭司顿时哭声一片，纷纷向伟大造物神的雕塑祈祷。
    蛇面人身雕塑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地看着下方，唯有手中一颗小的镇魂石散发出微弱的光芒，似乎在嘲笑下方的人们愚昧、无知。
    红衣大祭司耶律霸基的死，最为伤心的是皇帝耶律雄基。
    他原本已经伤了神，这一次不仅加重伤了神，而且还伤了身。
    可是他要强行支撑，要风光办理耶律霸基的丧礼。哪怕许多事情宇化田都已经做得妥当，已经是北莽最高礼仪，最高规格了，耶律雄基还是不放心，还是觉得不够。
    或许，在耶律雄基心中，无论如何做，恐怕都是不够的，都不够填补耶律雄基心中的愧疚，都不够弥补他的遗憾。
    越是强撑，耶律雄基越是感觉到疲惫，越是依赖宇化田提供的罂丹。
    哪怕宇化田多次相劝，说这些罂丹是倭国从海外运回来的，是否对身体有其他影响还为未可知，不能过多服用。
    可是耶律雄基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每次出席祭祀事宜，都要痛哭一场，都要吃上几颗，才能支撑着主持完仪式。
    也因为红衣大祭司耶律霸基的死，在耶律雄基的强行推动下，让闻太师停止了和宇化田对峙。
    因为皇帝耶律雄基放话了，红衣大祭司薨了，谁敢挑起纷争，杀无赦，诛九族。
    闻太师自然不想被戴上叛逆者的帽子，便强忍下来，将围困上京的兵马撤走。
    又将刘贵妃送进了宫中。
    现在这个时候，是最为关键的时刻。
    皇后娘娘生下怪胎之后，一直被囚禁在后宫之中。大祭司没了，皇上身边正缺一个可心的人。
    刘贵妃如果能把握机会，再怀上龙种，然后将打入冷宫的皇后娘娘除掉，取而代之，也未为不可。
    闻太师被逼放下与宇化田的冲突，那是因为利益。而荀懿想的却是另外的事情。
    荀懿见到了皇帝耶律雄基，想和他好好说一下北莽的国事，说一下大汉的战事，更想严肃认真地说一下宇化田的危险性。
    可是荀懿发现自己的话，皇上并没有像以前那样认真听进去，也没有像以前那样言听计从了。
    耶律雄基大部分时间都处于哀痛之中，其他时间都是精神不振的样子，根本无心国事。
    除了红衣大祭司耶律霸基的葬礼，能让耶律雄基打起精神之外，荀懿说得任何事情，他都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说等丧礼完了之后再做处置。
    上京之乱因为红衣大祭司的死而消停，也因为皇帝耶律雄基的重新露面而稳住了朝廷，稳住了民心。
    可是在荀懿心中，越发不踏实，越发不安。
    他总感觉看似平静的上京，有暗流涌动。
    这股躁动不安的暗流，随时都可能冲破街道，冲毁皇宫，将整个北莽带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
    这种危险，远比大汉所带来的危险要强得多。
    内乱，才是一个国家走向灭亡的根本原因。
    荀懿重新回到了朝廷，主持大局。
    可是他却发现，朝廷的力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格局已经被改变了。
    西厂依旧在宇化田的手中，势力深入到京城的各个角落。
    监察百官，无人不战战兢兢。
    不仅如此，因为禁军统领在乱战中死去，众人都知道他是被闻太师打死的，可是谁也不提这件事，就当这件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禁军统领的位子空缺了半个月之后，西厂督主宇化田兼管禁军的命令，从圣旨中传出，又如同一颗巨石，落入平静的湖水中，惊起汹涌的水花。
    荀懿亲眼看到，西厂督主宇化田在这个时候，真正从后宫，从阴暗处，走到了明处。
    不仅走到了明处，他还真正开始执掌兵权了。
    上京二十万禁军，尽归宇化田之手。
    百官乃至皇族的性命，都把握在了宇化田的手中。
    哪怕闻太师依旧掌管军中，可是却无法指挥禁军，因为禁军是皇帝的禁军，不会听从任何外臣的指挥。
    荀懿从宫中出来，低着头，阴着脸。
    他是去劝说皇帝更改旨意令的，理由很充沛，有理有据，他相信自己一定能说服皇上。
    那就是宇化田绝对不能掌管禁军。
    因为宇化田已经是西厂督主，有监察百官之权。尤其是宇化田网罗了一批高手进入西厂，让西厂杀戮性极重，百官战战兢兢。
    现在又让宇化田兼管禁军，那么宇化田在京城之内，完全可以只手遮天。
    一旦宇化田有异心，那么谁也拿他没有办法。
    荀懿觉得以皇帝耶律雄基的智慧，以他的眼界，绝对能看出这个问题的关键所在。
    加之以皇上对他的信任，绝对会接受他的建议，收回宇化田兼管禁军之职。
    可是耶律雄基让宇化田失望了。
    耶律雄基淡淡地说了句，“宇化田一个太监，无亲无友，无牵无挂，他能有什么异心？”
    “难道你觉得宇化田想当皇帝？”
    不容荀懿多说，耶律雄基以身子乏了，要睡一会了为由，让荀懿走了。
    荀懿走出御书房，满脑子都是宇化田。
    在不久之前，宇化田还来拜访过他，还请求他的支持让他成为北莽大军的统帅，去攻打大汉。
    那个时候，自己和宇化田还有说有笑。
    哪怕到今日，宇化田与自己也并没有彻底撕破脸皮，可是荀懿知道，北莽最大的敌人不是大汉，而在于内部。
    就是这个无亲无友，无欲无求，无牵无挂的宇化田。
    “宇化田，你到底是个什么人？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到底又想要什么？”
    “你怎么比那个武王私生子陆长生还要麻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