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气逐渐消散,陆缺收了布阵令旗以及四名修士的咫尺空间,落到下方岛屿。
雪初五已经用涉水飞舟接住薛昂和扈小香,提前降落下来。
她扶着扈小香躺在舟底,撩开衣裙查看伤势,承受的头一击在腰身留下了十几个触目惊心的血洞。
此时仍然流血不止,落霞衣衣带已染上半面殷红。
而雪初五松开扈小香衣角时,指尖都挂上了血珠。
“忍着点疼。”
雪初五柔和地嘱咐了一句,开始为扈小香敷药止血。
扈小香咬着牙,一声不吭。
她纵然欠缺江湖经验,脑瓜却不笨,意识到刚刚遭遇散修打劫,两位师叔就及时出现,明显是给予她锻炼的机会。
受了这点伤不要紧,但得想想为何会有此遭遇?
另外一面。
薛昂被打断几根胸骨,这对修士来说并非重伤,内照人身小天,运化灵力使断裂的骨骼复位,静养七八天即可痊愈,不过他还在担忧抵押了符笔的事,浑浑噩噩,也忘了疗伤。
正恍惚间,陆缺走到了跟前。
薛昂看见地上移来的影子,没敢抬头,脸色难看道:“陆师叔。”
“你这次的对手是筑基中期,命火燃起九百余团,但灵力相对驳杂,你起码和他过十招的能耐,怎么一招都接不住,生死之战还这么心不在焉?”
薛昂头夹着肩膀,不敢答话。
这副模样也让陆缺看出薛昂心里有事,拍了拍他道:“怎么了?”
薛昂:“……”
陆缺转问扈小香道:“扈师侄,薛昂是不是在黑石岛坊市闯祸了?”
话刚出口,薛昂扑通跪在了地上,不争气地抹着眼睛道:“师叔,我在黑石岛坊市跟人赌丹劵,输了两千三百,把符笔也给输了!”
气氛瞬间安静,仅剩下拍石的海浪声。
须臾后。
陆缺叹了一声道:“宗门供你衣食,传你仙法,教你做人的道理,你可真行,刚出宗门没两天就去赌,手伸出来。”
“师叔,我是被……”
“手伸出来。”
跪在地上的薛昂心中本身有愧,又被陆缺气势所慑,哆哆嗦嗦地把手推到了前面。
陆缺五指一握,已经攥住断夜,不留任何情面地直刺了下去。
刀尖直接贯穿薛昂手掌,钉入岩石。
雪初五出声劝阻道:“薛师侄也受不轻的伤,要他罚,也等他伤好以后再罚。”
“今天这事不让他长点记性,他以后还会再犯这毛病。”陆缺缓缓拔出断夜,手腕一转,横刀砸在薛昂脊背。
砰!
薛昂正面砸进岩石里,碎石激溅,磕的头破血流。
一旦沾上赌瘾,就很难戒除,普通人会为因此卖儿卖女;修士则会铤而走险,杀人越货。
所以陆缺想让薛昂记住这次教训。
手起刀落,只用刀背拍下,但立即在薛昂脊背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接着第二刀,第三刀。
很快。
鲜血渗透了落霞衣,在背面晕染成团。
薛昂咬着牙地上哀嚎,“师叔,我不敢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陆缺冷眼道:“南宫掌事本来是要闭关破境的,担忧你们未经磨砺,心性浮躁,闭关又出关,你的所作所为,有什么资格让她在你身上浪费时间?符笔都敢拿去赌,往后是不是连师兄弟的命也敢往赌桌上放。”
“师叔,您再打下去,我就要死了。”
砰!又是一刀背砸了下去。
………
半个时辰以后。
陆缺四人又回到黑石岛坊市,进了家以外伤药膏闻名的铺子。
陆缺提着浑身是血的薛昂,扔到了地板上,向掌柜颔首道:“劳烦掌柜把铺子里最好的创伤膏取出来,帮我这位师侄敷了,价钱不是问题。”
掌柜的走出柜台,查看薛昂情况,骇然地惊了一声。
小道友的衣袍血迹斑斑,四肢瘫软地贴在地面,都像是活不成了。
这?
陆缺踹了薛昂一脚,后者杀猪似的嚎叫起来。
陆缺道:“掌柜的不必担忧,我师侄只是受了钝器击打的皮肉伤,模样难看,但绝对死不了。”
掌柜的这才放心下来,挥袖招来两位小厮把薛昂抬到后院治疗。
买卖人眼力活泛,掌柜的自然也看到腰间受伤的扈小香,询问道:“这位姑娘的伤要不要也交给本店来处理?外伤膏药内伤丹药,本店一应俱全,价格也公道。”
扈小香伤势较重,所以雪初五用的本宗清创膏与木元丹为之疗伤,效果比外面店铺要好。
自然无须画蛇添足。
三人先到门外长廊等待。
扈小香已经领会到两位师叔的用意,按着廊柱站起来,躬身行礼道:“师侄此次出门交易,处事之中疏漏颇多,让两位师叔费心了。”
雪初五把扈小香扶坐下来。
该抽的抽,该夸的也得夸,陆缺道:“你之前没有单独出宗办过事,不细心在所难免,不过这回跟筑基后期交手还招架了两招,反应和临敌机变都是值得称道的。”
扈小香苍白的脸上浮现微红,“谢师叔夸赞。”
陆缺从袖口那四枚咫尺空间,注入灵识抹去禁制,先把里面的银票取出来,总共一千三百多两。
他把银票都塞给扈小香,半真半假道:“虽说这次是让你们磨炼,但师叔我也怀着拿你俩做饵的心思,事做完了,报酬自然少不了,这些银票你收着。”
“您都已经给了我们半成卖修行资源的丹劵。”
“那才多少?再说师叔我在家乡有四千户采邑,每年收税好几万两,要这点银子也没什么用处,那咱们就各取所需,四个咫尺空间中修行资源归我,银子归你,以后说不定还得拿你俩做鱼饵呢。”
“我……”
“伤好了,去郡城银号给家里汇点,留三百两做自己的日常用度。”
一千两银子足够寻常的四口之家过一辈子了,扈小香的家境自然会因此改善。
她想着父母兄妹可以靠着这些银两,卖田产耕牛自己耕种,不用再去为乡绅做佃户,苍白的脸颊浮现从未有过的灿然笑容,可眼睛眨了几眨,眼泪也砸在了手背。
“谢谢师叔,以后师叔就是让小香赴汤蹈火,小香也绝不会有半点犹豫。”
扈小香忍住腰间疼痛要给陆缺叩头,但被雪初五给拦了下来,“你心里记着你师叔的恩德就行了,不用行礼。”
“可是……”
陆缺道:“坐着休养。”
一千来两银子不算什么,不过给薛昂赎回恐怕就得小出点血了。
“你知道薛昂哪个赌坊赌的吗?”
“我没跟着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