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缺展开庄明写的信,在房间里边走边看。
看见宗门处决这四个能吓死人的字,眉头微微皱了皱。
这不是胡扯?
以前南宫月漓戏评过参合宫底蕴,说金丹多如狗,元婴满地走,叫声老不死,会有一大把化神回头……事实也如此,以参合宫的雄厚底蕴,以黎宗主的铁血手腕,如果要处决陆缺,他现在就不可能还是热乎的。
他没死,就说明这事不是宗主或长老会下的决议。
假黄蝉在拉大旗扯虎皮。
想了想。
陆缺继续阅读信件,了解事情始末。
毋庸置疑,这个想要他命的人就是假扮雪初五的人,如今潜入了鱼龙镇防线,准备伺机而动。
但这事让庄明处理更妥善。
他费尽心机和假黄蝉周旋,有性格使然的原因;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要获得陆缺的认可,证明自身价值,现在事情还在他掌控中,没必要去插手。
成事者不与属下争功。
这是黎鸢着作中提到的道理,陆缺本来没有借阅的权限,但丰滢有,丰师姐色令智昏,偷偷地给陆缺讲过不少。
庄明还在信上请求,让陆缺假装对此一无所知,并卖个破绽给他,以此引诱假黄蝉上钩。
看完信,烧掉信纸,陆缺靠在墙壁上抱臂思量。
假黄蝉不过金丹后期的道行,想劫持雪初五和丰滢而不引起动静,确实有困难,能让他利用的……
薛昂!
陆缺把薛昂喊到房间,询问着这段时间的修行成果,同时伏案写字。
说的话只是掩人耳目,纸上写的字才是要讲的重点。
他把纸调转过来,但见上面写着:“别声张,隔墙有耳!现在有件事可以让你来历练历练,不过存在几分危险,你可以选择不去。”
薛昂点了点头,表示愿意去做。
陆缺掀过一张纸,在第二张上写道:
“过两天,洪家客卿庄明会来找你,你得在他面前,表现出对我心有怨恨。”
这?
薛昂皱起浓黑如墨的眉毛,迟疑地看着陆缺。
要说怨恨,当年在黑石岛坊市的合意赌坊,赌输了符笔,被陆缺打得半死,然后丢死狗的丢到修士医方,薛昂确实是心有怨气的。
陆师叔那么富有,给他花点丹劵怎么了?
大不了往后还上就是。
但经过远游历练的薛昂,早已经明白陆缺的用意,心里的怨气烟消云散。
陆缺又再纸上写道:“如果庄明让你害我,你也照做,这事需要很高的演技,你尽量别露出什么破绽,就把自己当成一个受我迫害,想报复却又心有忌惮的人。”
原来是让自己演个忘恩负义的叛徒,这让薛昂感觉颇为郁闷。
他从陆缺手里夺过毛笔,写道:“师侄我仪表堂堂,气质坚韧,在戏文里通常都是宁死不屈的正面角色,让我演叛徒明显不合适,而且精神损失也太大了。”
“别妄自菲薄,你很有演叛徒角色成名的潜力。”
“师叔为什么不把机会留给扈师姐?”
“她怎么看都不像临阵变节的人。”
两人拿着毛笔在纸上交流,看到陆缺学出这句,薛昂眼瞪如珠,感觉心里非常之受伤,愤愤然在写下我像吗三字,笔迹力透纸背。
陆缺愉悦而笑。
薛昂提出最后的要求,写道:“这事有损师侄我的形象,办成了,起码得奖励五千丹劵。”
“敲诈?”
“对,这是跟师叔学的,师叔就经常敲诈苏长老。”
你就不能学点好的?陆缺含笑拍了拍薛昂肩膀,这小子确实长成了,有点大宗门翘楚的嘴脸。
处理完此事。
陆缺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运转《断古心法》,凝聚神魂映照真婴虚影。
时间很快来到晌午。
空气里面扭动着潮湿的热浪,光线都软了,使得鱼龙镇好像泡在明晃晃的水里,各种原本笔直的建筑线条,七歪八扭。
修士不畏寒暑,指的是耐受力,并非感觉不到冷暖,该热还是照样热。
男修做事直接了当,出镇值守,许多都解开衣物光着膀子。
青云浦女弟子不可能这么奔放,领口多解开几粒扣子,已经是她们能做的极限,但效果不怎么好,这时候主修水系术法的弟子就变得炙手可热,她们可以制冰!
陆缺等人出镇值守时候,看见巷子口围着几十名女弟子。
她们一身轻薄衣裙,身段毕现,各自端着水盆拎着水桶,站在石井前等待,随着一桶桶水从井里汲上来,倒在她们带来的器皿中,便有主修水系术法的弟子,掐诀念咒把水冻结成冰。
巷子里飘过阴凉水汽,摇曳着女弟子们的衣裙,把她们衬得仙气飘飘,也像一群美艳的妖精。
人不少,出镇值守的人也不少。
或许。
想杀陆缺的人就混迹在其中,用一张逼真的面容取代了本人,留意着陆缺的一举一动,但陆缺没去刻意观察谁。
陆缺闲看几眼,准备带人出镇,庄明恰好从巷子另一侧走来。
于是他就用目光指了指薛昂。
庄明会意,若无其事地和队列擦肩而过。
陆缺如往常一样带着队列出镇,巡视防线前方情况,确定平静无事,纵身跃到红土烧制的城墙上打坐。
彻底澄清心湖以后,感知就变得异常敏锐。
但静坐许久。
他都没有感知到任何的窥探目光,看来想杀他的人,的确和庄明在信上说的一样谨慎,隐藏的非常深。
还是继续凝聚神魂映照真婴虚影吧……
半天时间晃眼过去。
回镇上时,薛昂没有跟着回院子,不知道跑去了哪儿。
不多时。
院门砰的被踹开,一扇门经受不住沉重的力道,直接被踹飞到了院里。
然后就见钟素抓着薛昂的后颈,气势汹汹地闯进来,把薛昂按跪下来。
“姓陆的,滚出来!”
严高玄和胡叔保率先出门,陆缺紧跟着走出房间。
瞧钟素柳眉倒竖,衣袖高挽,凶光毕露的模样,不用想也知道是要发飙,严高玄顿感不妙,什么师兄弟情谊也不讲了,转身就遛回房间,关上了门。
他为人稳重而沉默,哪儿能承受住钟素的犀利词锋?
再不跑,祖宗不保。
所以还是陆师弟自己顶着为妙。
长一辈的胡叔保,反应有点慢,可也晓得事情紧急,仰头看了看天,拍着后脑勺道:“哎呀,我房间翘起了几块砖,得重新楔进去,两位师侄慢慢聊,一定要和气。”
胡叔保也选择跑路。
陆缺尴尬地挠着额头,干笑道:“钟师姐怎么这大火气,先到屋里喝杯水。”
“喝你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