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崇德殿。
自从太傅袁隗全家都被灭门后,朝中的保皇派便以司徒王允,司空荀爽为首。
可由于董卓把持朝政,因此早朝日常也只是说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而后便是一群大臣唉声叹气感慨汉室衰微,似乎这样就能证明自己是忠臣了。
但今日,即将下朝之前,久不上朝的董卓及其党羽竟然突然来到了崇德殿。
这让年方九岁的汉献帝刘协,以及一众大臣都惴惴不安。
不少大臣深深一拜后,便不由自主的回忆着今日早朝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而董卓目不斜视,完全没给这群阳奉阴违的大臣一个眼神。
他敷衍的行过礼后,便道明了来意:
“陛下,袁氏图谋不轨,妄图造反,还请陛下下旨,诛袁氏满门,并令各地斩杀袁氏余孽,不留活口!”
这话一出,即便冷静如荀爽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震惊地看着董卓。
上首的汉献帝刘协更是觉得如遭雷劈。
能在董卓手下活着,还能让一群保皇党尽力维护,刘协自然不是愚蠢之人。
他知道,若是按照董卓的意思,下了这道圣旨,不仅会死无数无辜之人,更重要的是,原本能成为他助力的袁氏,会彻底消散,董卓会进一步篡权。
甚至于,原本的中立之臣会因此而倒戈董卓。
这样一来,他想重见天日的希望就更加渺茫了。
刘协咽了咽口水,垂目避开了董卓逼人的视线,稚嫩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抗拒:
“太傅已然身死,雒阳城内的……袁氏逆贼,也被相国诛杀。念在太傅劳苦功高,可否留下些许袁氏香火?”
见刘协还跟自己讨价还价,董卓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厉声训斥:
“陛下!”
这声音一出,堂上大臣心里都抖了一抖,刘协面上也露出了些惧怕之色。
李儒见此,给了董卓一个眼神,随后缓缓开口劝道:
“陛下长居宫中,不识人心险恶。”
“那关外逆贼纠结乌合之众妄图进犯雒阳,相国忠心耿耿,好不容易查明太傅袁隗密谋勾结逆贼,犯上作乱,所以才将袁家满门诛杀。
然袁氏依旧未曾尽除,相国担忧大汉江山遭受逆贼倾覆。因此,为汉室江山计,还请陛下以谋逆罪下旨,令各地诛杀袁氏余孽。
若有敢为袁氏求情,或者庇护袁氏余孽之人,亦要以同罪论处,夷三族,没尽家财!”
话落,朝中大臣纷纷闭口不言。
毕竟再忠心,也不能把名誉和家族人的命都搭上啊。
刘协环顾一周,几次张嘴都没说出什么。
想到董卓夜宿龙塌,佩剑上殿,甚至于还曾对自己拔剑相向,刘协最终还是无奈的点了头:
“既如此,便如相国之意,朕稍后便下旨。”
“陛下英明!”董卓这才满意,但还是不忘敲打刘协:“陛下稳坐宫中便可,其余的事情自有臣处理,陛下无需多虑。”
这话就是警告的意思了,刘协脸色一阵变化,最后还是违心道:
“多谢相国,朕记下了。”
本以为到此为止,没想到董卓突然又道:
“关外逆贼中有一人甚为骁勇,此人日前被袁氏余孽蒙蔽,因而频频与朝廷作对。
不过此人已经迷途知返,为彰圣意,臣请陛下下旨,封其为并州牧。”
并州牧?
刘协闻言一阵失意。
此人定是董卓的心腹了,不然董卓怎么会将自己目前尚任职的并州牧给出去呢?
想着袁氏谋逆的圣旨都下了,并州牧是董卓还是他的心腹,也不太重要。
自知无力阻拦,刘协便也痛快的同意了:
“朕允了。”
话音刚落,董卓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笑着道:
“臣还有一喜事要禀报陛下!”
“何事?”刘协失意地问。
总归你的喜事,都是朕的噩耗。
只听董卓道:
“这新任并州牧刘备一表人才,臣有一孙女名为董白,正值佳龄,臣欲请陛下下旨,将小女嫁与刘备。”
刘协刚想点头,听刘备也姓刘,心生一丝希望,忍不住试探道:
“这刘备是何许人也?竟然能得相国如此盛赞,甚至愿意将宠爱的孙女儿下嫁?”
董卓被刘协这话哄得高兴,下巴一抬,高兴道:
“说起来,这刘备也是汉室宗亲,与陛下乃是同宗,当日还曾与臣一同讨伐黄巾,想来也有六七年了啊!”
可能是因为牵扯到疼爱宠爱的孙女儿,董卓也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李儒见此,连忙小声将董卓从回忆里叫了出来。
董卓一怔,随后不悦地瞪着刘协,冷冰冰地警告:
“陛下下旨即可,不用知道那么多!”
刘协见此,连忙垂目点了头。
董卓见事情办完,便敷衍地告退了。
见状,众大臣连忙深深一拜,生怕被董卓找到借口杀了。
连汉献帝刘协也站起来,目送董卓离开。
见董卓背影消失在远方,刘协看着下方的司徒王允,开口问道:
“王司徒,相国说刘备乃是汉室宗亲,你可听过这人?”
虽说朝臣被董卓圈在雒阳,几乎算得上闭目塞听,但是关外袁绍联结诸侯起兵的大事他们也是知道的。
以司徒王允在内的朝臣每日都盼着袁绍等人攻入雒阳,诛杀董卓,因此便对此事颇为关注。
尤其刘备近日风头无两,还被袁绍上表奏请为太原太守。
出身太原王氏的王允注意到刘备后,便悄悄调查了刘备的身世和为数不多的宦海经历。
因此在董卓说到并州牧是刘备的时候,王允还颇为惊喜。
他觉得,刘备不可能跟董卓同流合污。
因此面对刘协的问话,王允也毫不隐瞒,给刘协吃了一颗定心丸: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那刘备据说是中山靖王之后,确实是汉室宗亲,矢志报国。还于日前,率军斩杀华雄,救援孙坚,被袁绍上表为太原太守。”
王允故意将报国、斩杀华雄以及袁绍上表几个字的语气说的格外重。
刘协一听就知道王允的意思了,心里不由得生出了希望。
考虑到朝上大臣众多,因此刘协收敛了喜色,当即便道:
“我汉室宗亲能与相国结秦晋之好,乃是大喜。”
随后就让人将族谱抬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查证起了刘备的身份。
与此同时,王允也将刘备之前讨伐黄巾,鞭打贪官的事情都说了出来,这些无疑给了刘协极大的信心,心中越发生出希望。
半晌后,只见查阅族谱的小吏惊喜大叫:
“有了!有了!陛下有了!那刘备果真是汉室宗亲,按辈分还是陛下的皇叔呢!”
闻言,刘协激动的从龙椅上跳了起来,亲自接过了族谱去看。
待确认无误后,刘协大喜:
“原来竟是皇叔啊!”
“快下旨,给皇叔和董小姐赐婚,加封皇叔为并州牧。皇叔大婚,为表朕心,特赏赐金一万。”
众臣纷纷躬身附和。
随后,刘协甚至没心思听朝中众臣说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便下令退朝了。
众大臣纷纷离开,而刘协则是抱着族谱站在殿中。
他望了一眼囚笼般的皇宫,满目希望的低头看着族谱,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刘备的名字,心中暗道:
皇叔!
朕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了,你一定要早些来救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