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枝上的腓特烈眼睁睁看着他的侍卫被泥石流卷走,树上只剩下他了,他相信他步他后尘也就只在顷刻间,因为树已经发出了最后的痛苦的断裂声。
这棵树已经无法支撑,即将断裂,在巨大的泥石流冲击之下,他会像两个侍卫一样被卷入洪流拖走,并被淹死在洪流之中。
他后悔,极其的后悔,他想起了赵华桓的话,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看来真的是天怒人怨了。
他又想起了赵桓的警告,——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这一路之上他们做了太多的恶事,杀掉了太多无辜的人,而那些人都是他们的基督徒兄弟姐妹,其中还有不少是老人和妇孺,死在了他们的屠刀之下,其中有很多人是他下令杀掉的。
包括这几天围杀修道院的那些几百个无辜的当地基督信徒,他们可正是在修道院中做礼拜呢,却被他下令冲进去全都杀掉了。
甚至于有不少人其实已经逃了出来,可是他却下令把他们通通都杀了。
现在回想,他难以理解那时候他做出这个决定的心态是什么?或许是出于报复,或许是泄愤,或许只是把别人的生命不当一回事而已。
而现在他就要遭到报应,就因为他屠杀了这么多无辜的基督徒。
就像八王爷所预言的那样,很后悔,他哀嚎着望着黑漆漆的上苍哀嚎着:
“上帝,请给我最后一次机会吧,我发誓只要让我活下来,我会为保护基督徒付出生命。
绝不会再伤害任何一个基督徒,请给我最后一次机会吧,求求你了,万能的上帝,我是你虔诚的奴仆,请饶过我之前的所有罪过,让我为你效忠,留下我这条狗命。”
他不停哀嚎着,死死的抱着那棵树,他已经感觉到泥石流冲刷着他的双脚。
他原本就没穿鞋,石头、树枝或者乱七八糟的东西刮擦着他的双脚,疼痛已经麻木了,死亡就在眼前,他又怎么还会在乎脚下的疼痛呢?
只是不停的祈祷哀嚎着,祈求上帝能原谅他,给他最后一次机会,他会痛改前非,会为保护基督而战,再不会乱杀一个无辜的基督徒。
或许是因为上帝听到了他的哀嚎和祈求,那个即将被裹挟而走的大树居然慢慢的停止了颤抖,并一直保持着倾斜,却始终没有被泥石流拔走,任凭泥石流在他的脚下呼啸而过,最终渐渐停下了下来。
当一切都停止之后,腓特烈才发现他的大腿以下都没了知觉,并且被埋在了泥石流之中,他就像在泥石流中栽了一棵树一样。
在腓特烈几乎死于泥石流之中时,康拉德也同样经历了极为惊悚恐怖的一幕。
康拉德跟腓特烈经历不太一样,他没有睡着,一定程度上这救了他一命。
虽然在会议上他对赵桓所说的话不屑一顾,甚至讥讽赵桓危言耸听,不知所谓。
但是散会之后回到帐篷,他却因为赵桓的话辗转反侧,无法入眠,赵桓的最后的警告让他也有一种如坐针毡的惊恐。
因为他也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他相信善恶终有报。
他开始反省,他们之前这一路上几个月时间里所作所为,的确他们做了很多邪恶之事,杀了很多无辜的人,而那些人都是他们的基督同胞。
他们发动的战争,本来是去拯救受苦受累的基督同胞的,可他们自己却成了欺凌同胞的凶手,一路上他们自己没有准备好粮食,却四处抢劫,强买强卖,屠杀当地百姓,只为了一口粮食。
而那些人无一例外,全都是他们的基督同胞,上帝会不会因此责罚他们,这之前他没去想,在赵桓说出那番话之后,他开始害怕。
他怕报应,他怕上帝的惩罚,这种惊恐甚至让他无法入眠,辗转反侧,实在无法入睡,他索性坐了起来,来到他的帐篷十字架之下,跪倒在地开始向上帝表示忏悔。
基督教是允许信徒忏悔的,只要发自内心虔诚的忏悔,宽厚的上帝会原谅他的孩子犯下的罪行的。
他希望得到上帝的谅解,他低低的声音祷告着:“万能的上帝,我率领的神罗十字军之前犯下了一系列的罪行,我们杀了很多当地的沿途的百姓,他们都是基督徒,这是我犯下的罪孽。
可是这也不能全怪我,我的将士需要粮食,我们没有粮,只能花钱在当地买,可是他们出高价,甚至拒绝把粮食卖给我们,我们已经处于断粮危险境地。
在这种情况下,将士们已经不受我的控制,他们为了生存才去抢粮,强买强卖,甚至与抗拒的当地人发生了冲突,在情绪激动之下杀了一些人,这是有罪的。
我作为他们的统帅,我应该承担责任,可是我希望上帝能够理解我们的苦衷,我们是去圣战的,我们没有粮食我们会饿死,我们只能采用极端的手段来获取粮食。
这一切罪过不能全怪我们,当地的百姓他们也是有过错的,我相信万能的上帝能够理解我们。”
他刚说到这,忽然一个侍从急匆匆跑了进来,说道:“不好了国王殿下,发大水了,营地都被水淹了。”
这番话打断了他的忏悔,他只能划了一个十字,然后站起身出来到外面。
借着天上的闪电放眼望去,他的帐篷是在一个小丘陵之上,他喜欢住在高处,这样有一种俯视众生的感觉,很符合他的身份。
所以每次扎营,他都会找一个高处来安扎他自己的帐篷,这一次也是这样,这种虚荣心,某种程度,让他赢得了逃跑的时间。
他放眼望去时,看见了密密麻麻的在他的山丘之下的他直辖军队的帐篷,大多数帐篷都被淹没在了洪水之中,不由得大吃一惊,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侍卫急忙说道:“雨太大了,我们住的地方是洼地,雨水全部都汇集到这来了,要不要都撤到高处去?”
“这不废话吗?难道大家都泡在水里吗?赶快转移,低洼处的将士赶紧转移到高处小山丘之上。”
这些十字军将士平时扎营,并不愿意爬到高处去,反正第二天还得出发,不如扎在路边方便,起来收拾一下便可出发,不用在山坡上爬上爬下的。
虽然山丘并不高,但上下一趟还是有点累人的,所以绝大部分将士都把他们的帐篷安扎在了低洼的路边。
于是在暴雨之下,全都淹没在了积水之中,但到这一刻康拉德也没有预料到他们即将面临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