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爷家事儿是三叔提醒的,还要去乡府接三叔。
车里人挤硬了,这怎么接?
“春叔,要不你骑摩托?”
张春不想下去了。
“建文骑摩托车不到二十分钟到罗家湾了,还要你去接?他给你打电话是提醒你要去一趟,又不是让你去接他。”
秦川觉得春叔说的对,那就不接三叔了。
黑色小车从土高乡进去,从乡府门口过,主街道下去,直直往罗家湾方向去了。
罗小毛突然说:“川子,你把我先送到我娘家大门口,我晚上再去我尕叔家。”
这让秦川很惊讶:“人家中午摆席,下午就结束掉了,大嫂你晚上去是几个意思?”
张春也一脸惊讶:“川子,你三叔没跟你说清楚么,正席是明天中午,我们今儿是提前一天去蹭一下,明天就不去了”
秦川一肚子火:“我三叔什么毛病,明天正席不叫我,今天去是几个意思,我还以为就是今天中午。”
再问张春,知不知道尕舅爷家表哥娶的谁家亲戚。
张春说他不知道,他随个礼走个人情完事,管他娶谁家姑娘。
车子先停在罗小毛娘家院子门口。
张春的意思都是亲戚处,进他家转一圈。
罗小毛妈出来了,脸皮子冷着,进去干么。
等他们娘儿三个下去,车子又往前开一截,停到尕舅爷家门口。
“春叔你信不信,你进我大嫂家屋里,咱俩连一杯热茶都喝不上。”
“为啥?”
“还问为啥,罗小毛性子跟了她妈,我大哥一家这两年横遭不测,他们看咱俩当看仇人。”
这么一说,张春不吭声了。
罗富地家院子里满是人,房顶上大喇叭里放秦腔,掩盖住进来出去的人。
四月底了,院里搭了帆布篷,不知道是遮阳还是挡风。
要知道事情是明天中午,大坪人今天不急着来。
一院子人站在大门口,看从小车里出来大坪秦老板和张村长。
几个人上来握手友好,秦川叫不出来他们是谁。
耳朵里听到几个人议论。
“秦老板拉的咋不是秦书记?”
“谁知道,这位是大坪村的张春村长,秦书记老婆和他老婆是文家崖姐妹俩。”
“都是亲戚,咱问问秦老板,大坪村地膜西瓜结瓜蛋子了没。”
……
眼睛望过去,秦川看见门台上站着大舅,人家地盘,外甥主动过去打招呼。
“大舅,我们还以为正事是今天,一家子人都过来了。”
大舅脸上笑,拽一把川子:“你猜你表叔说的媳妇是哪儿的?”
“路上我问我春叔了,他说他不知道。”
舅爷家表叔娶哪儿姑娘,亲戚们压根就不关心,秦川关心正席桌上有没有鱼。
秦川装做很好奇想听的表情,眼睛瞄着一个穿牛仔裤长腿姑娘。
罗家湾姑娘有穿牛仔裤的了?
跟她聊一下,问问她的牛仔裤是哪里买的。
“川子,是红沟村张家姑娘,还没玲儿大呢,不知道有没有十七岁。”
秦川嘴上敷衍大舅:“还没玲儿大,太小了吧?”
一股酒味冲过来,大舅好像喝高了,一把拽住外甥往大门口拉。
“大舅你拉我干么?”
“你过来大舅给你说清楚。”
眼光从牛仔姑娘身上移开,秦川听大舅认真说红沟张家姑娘。
“川子,那个姑娘是张家人从外面买来的,你不是认识高局长么,高局长咋不管?”
秦川猛一下眼睛瞪圆,脑海深处一抹记忆被大舅这一句话牵出来。
脑子里嗡愣愣。
尕舅爷给他大儿子娶媳妇,跟前世一模一样的事要发生。
没有大舅这句话提醒,这件事压根想不起来。
红沟村张家姑娘是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
姑娘家人找到张家去了,要把姑娘要走,跟红沟张家人闹了起来。
姑娘的母亲被他们村人又骂又推搡,又被罗家人追赶,躺在床上起不来,两天后死了。
这姑娘的哥哥提着杀猪刀闯进张家院里,见人就捅,一家大小五口没一个活口。
过了五年,秦川从监狱出来才听到这件惨事。
跟尕舅爷家本就没什么交往,慢慢忘了。
这会儿时间,喝醉酒的大舅提起这件事。
大舅给小川外甥提这件事,意思是让小川给高局报案,让高局插手把这件事搅了。
秦川对大舅一肚子厌恶。
人家今天下午就去接姑娘,他横插一杠子是这个意思,纯粹不安好心。
“大舅你喝醉了,别胡言乱语!”
正和大舅聊着,秦建文的摩托骑进来,喊一声:“川子,你这小子不接三叔是几个意思?我等了你半天。”
秦建文给侄儿通知完,等啊等,等不见黑色小车去乡府接他。
再挂过去一个电话,小川家里没人接,知道这小子已经走了,把他绕过去了。
“三叔,是我春叔说不用去接你,再说了,你也不给我说清楚明天是正事,搞的我今天跑来,怪不好意思的。”
“你小子还怪我,我不是说的很清楚么,小车开上来,没说你把张春一块拉上,他今儿跑来干什么,现在咋整?”
秦川没反应过来:“三叔,什么现在咋整?”
“你媳妇你两个宝怎么回去,我要用你的小车去女方家接亲,我答应了你尕舅的。”
秦川这才反应过来,三叔是要车子,不是要人。
“你会开小车?”秦川没见过三叔开自己这辆小车。
“我早会开了,要不然我敢借你的车?”
秦建文就怕侄儿说一句不借,赶紧说今天必须用你的小车,吧唧吧唧一顿。
川子,腊月里咱俩把你大舅爷尕舅爷惹翻了,心里怪拧巴,趁这次机会,出一辆小车帮尕舅爷家娶亲,缓和一下关系。
“三叔,女方是红沟村张家,那姑娘什么情况你知道不?”秦川问。
“具体什么情况也不是太清楚,过完年这半年我跟你尕舅爷没咋说话,前天他突然找我,说你表叔说成了媳妇,用一下你的小车接亲,我实在不好意思拒绝。”
不好意思个屁,我的桑塔纳成了给亲戚们接亲的车子了?
秦川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过两天红沟张家一桩灭门惨案,不但是高林祥身上的麻烦,还是尕舅爷家的麻烦,最终是三叔身上的麻烦。
秦川觉得真麻烦。
三秒钟时间里,意识到这事儿自己不插手,大家日子过不去。
秦建文嘴里嘀咕:“原先哪一户嫌你尕舅爷被警察抓了,不成了,这是另一家姑娘,我说人家姑娘还小么,还没玲儿大,你尕舅爷说人家要给那就给,咱不能推辞不要。”
秦建文说这话的时候,没注意小川脸上神情越来越阴沉。
红沟村张家,姑娘嫁出去的第二天,人家亲妈亲哥刚好找上门。
跟红沟张家要人,张家说姑娘已经嫁给罗家湾了,有本事他们跟罗家湾要人去。
姑娘母亲跑罗家湾要人,被罗家人一顿追,赶出了村子。
两天后,姑娘哥哥提着一把杀猪刀,闯进红沟村张家院里,一家大小五口一个都没放过。
那小子还要跑罗家湾来捅人,被警察抓了。
可罗富地还是没把人家姑娘还回去,那姑娘后来怎么样,秦川不知道,肯定很惨。
这也是秦川反感罗家人的一个原因,不想跟他们有过多交往。
跟三叔、春叔还有其他亲戚们坐在上房桌子上吃中午饭,吃完了去红沟村接亲。
秦川埋头吃长面,吃了一碗再吃一碗,旁边亲戚问他话,喊了两遍小川老板,秦川没答应,亲戚们不理他了。
秦建文给同桌亲戚不好意思一个笑:“我侄儿想要紧事儿呢。”
“小川老板是挣大钱的人,脑子里一直想要紧事,眼里哪有我们这些穷亲戚。”
秦建文一脸尴尬:“我侄儿可不是这种性子。”
当亲叔的提醒一下侄儿:“人家跟你说话呢,你咋不理?”
秦川嘴里胡乱敷衍他们。
想去我们村看地膜西瓜可以去啊,我春叔带你们去看。
谁说我在大坪村种稻子?别听别人瞎说,没有那回事儿。
你们罗家湾搭一百个大棚,今年秋天开始种黄瓜?
不一定赚大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