珩淞终于决定跟摩拉克斯好好谈谈了。
    上次自己有情绪在，交谈得不算太融洽，甚至是有些故意用话刺摩拉克斯的意思，所以这次珩淞没好意思再写信回璃月港，而是自己亲自回去了。
    走进倚岩殿，已经听到通报的摩拉克斯已经准备好了一壶茶，正坐在椅子上等待。
    金眸看到仿若被霜打了的茄子那般的老友，神色变得复杂起来。
    “没休息好吗？”摩拉克斯倒了一杯茶推过去。
    珩淞摇摇头，没接那杯茶，“你没告诉留云和阿萍我回来的事吧？”
    摩拉克斯微微摇头，“觉得老友你应当想同我单独谈谈，于是并未告知两位真君。”
    面对摩拉克斯这体贴的举动，珩淞淡淡得嗯了一声，觉得过于冷淡，又补了一句，“谢谢。”
    “不客气。”摩拉克斯微微一笑，“老友可以随意些，璃月也是你的家。”
    珩淞垂眸，“天空岛可不这么认为。”
    双神共治，还是璃月这块沃土，天空岛当真能放心？
    摩拉克斯一听就知道，珩淞这是还没想明白。
    亦或者她其实也想明白了，只是不相信，所以选择了逃避。
    魔神战争刚结束时，天空岛在七国降下八枚神之心，确实有逼迫他与珩淞老友继续角逐或者任意一人离开璃月，另择领地的意思，但老友捏碎神之心的举动，应该也是在天空岛预计之外的。
    完整的神之心从八变回了七，刚好七国一国一枚，格局再度稳定。
    其实在老友用这种手段破局时，天空岛也放弃了逼迫，毕竟不能逼太狠，否则还不知道这小疯子又会干出什么更疯狂的事来。
    这一点，从老友在奥藏山养伤百余年，天空岛都没有半点反应也能看出来。
    但老友似乎认为，这只是天空岛看到了她准备离开，所以给她时间养伤加上收拾东西而已……
    也是，老友或许隐隐察觉到天空岛对待她的态度有些特殊，但她并不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之执政，也没有另一个世界的记忆，对于自己身上的特殊之处也只能猜测到本源那一步，却不明白为何要将本源放于她身。
    所以她才会离开，并且做了不回来的打算。
    唉，不肯好好沟通，问题真的很大。
    但凡老友当时能跟他聊一下自己的想法，也不至于内耗成这样。
    环境的影响，权柄的残缺，造就了这样一个破碎敏感的人格。
    甚至他还没办法怪那几位不去干预，毕竟知晓自己的任务后，就这个问题，他问过那位人之执政，而那位的原话是：“没切身经历过人情冷暖，就做不好一个合格的人之执政，甚至做不好一个完整的『人』。”
    祂的经历，就是血淋淋的教训。
    从另一个『摩拉克斯』的残存记忆中窥得那毁灭的一幕，就足以让摩拉克斯沉默。
    至少天空岛没有对那个弱小的孩子下杀手或者终生监禁，不见天日，已经很宽容了。
    发觉自己的话又让聊天变得尴尬，珩淞叹了口气，“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说，谢谢。”
    摩拉克斯：？
    为什么突然又要说谢谢？
    摩拉克斯这么想，也这么问了。
    珩淞抿了抿嘴，终于还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谢谢璃月还愿意接受我，毕竟我险些就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主动离开。很抱歉，说那些话，伤了你们的心，对不起。”
    摩拉克斯金眸微眯，没有作声。
    珩淞也不需要他的回应，她只是想找个人听自己说一下内心的想法，“之前我确实有被排挤的感觉，无论是尘世执政还是璃月的仙人，我都觉得我像是个没办法融入的异类，魔神战争打到最后只剩下这点人，好多故人都死了，而我这种人却还活着……”
    “赫弥那斯死前曾说，我是特殊的存在，我知道，我其实一直都知道，无论是无数次的死里逢生还是那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一枚神之心，我都知道的……可是，从始至终都没人问过我，我到底想不想去做这个特殊的存在……”
    “因为这份特殊，我就要去经受失去至亲挚友的痛苦，孤独流浪，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挚友反目，最终还要为了那些所谓的责任而必须活着，就因为我这条命是偷了别人的运势来的，所以哪怕只死了我一个，我也是欠别人的！可明明……这都不是我所想要的……”
    “你现在应该在心里骂我矫情，或者骂我明明是获益者，却装作一副痛苦的样子来卖可怜了吧？但这就是我的真实想法，摩拉克斯。”
    “所以我逃了，我逃得远远的，就像躲灾星一样，我这个灾星跑了，物尽其用地去守边界，这样就能弥补一点我的亏欠，至少在看到马科修斯时我还不用觉得羞愧……”
    珩淞按了按眉心，继续说：“我知道我的想法是不对的，你们对我好是你们心善，不是因为什么原因，但……”
    她的表情十分沮丧，“我受之有愧……伊斯塔露曾说，我的降生对提瓦特的运势而言会有巨大影响，如果没有我，或许现在的许多事都不会发生……”
    “陶陶没有遇到我这么没用的姐姐，她的命运也会有所不同；汀兰没有遇到我这个影响了她命运的真君，或许能一辈子幸福；你们没有遇到我，或许归离集也不至于招致这么多魔神的忌惮，也就不会引来围攻……”
    “对不起，对不起……”
    珩淞说着，周身的力量也因为情绪的不稳定而随之波动起来，摩拉克斯神色一凝，伸手拍了拍珩淞的后背，令人安定的沉稳声音响起，“老友，平复情绪，别想这么多，你只是被磨损影响了心神。”
    珩淞深吸一口气，继续按着眉心，尝试平稳呼吸，“我没事……抱歉，又麻烦你了……”
    摩拉克斯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渡了些许力量给她，帮助她固守本心，不被磨损影响神智。
    只是面上沉着冷静，内心却有些惊诧。
    老友成为魔神不过数百年，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居然已经被磨损找上门了？
    看来虽然没有人之权柄，但继承了人之执政的名字，两个世界产生联系，也或多或少影响了老友的心神。
    “年纪轻轻，忧虑过重可不是什么好事。”待终于将珩淞的气息稳定好后，摩拉克斯便用着长辈的语气，十分不赞同地看着她。
    “你这家伙……”刚缓过来的珩淞抬起头，皱着眉回看过去，“这语气，你又比我大多少？”
    听到珩淞这说话的语气都不复先前被磨损影响时的沮丧与自暴自弃，摩拉克斯的心情不错，还能微笑着回两句：“只是作为朋友的建议，并无他意。”
    “唉，认了……”珩淞扶额，“这次算我欠你的，我还是想按计划待在璃水镇，不过如果你有需要，我会回来帮你。但，别太频繁，那边也是有很多事的……”
    摩拉克斯点头，“可。需要我遣人去告知一下留云借风真君与歌尘浪市真君吗？”
    珩淞摇摇头，“不必，下次回来再说吧，我可不想被她们瞧见我这丢人的样子……对了，你今日的事务处理好了吗？没有的话，我可以协助。”
    摩拉克斯觉得有些奇怪，“方才你不是……”
    不是刚发表完拒绝加班的发言吗？
    珩淞垂头丧气，“我不想被留云她们瞧见，同时也不想被我家小眷属看到我这个样子，谢谢……”
    被时玉瞧见，只怕是又要怀疑她自暴自弃，然后来一出『赪玉真君怒骂折剑真君』了！
    摩拉克斯：……
    天空岛安排的『变量』，真的是他跟巴巴托斯两个，而不是留云借风真君她们吗？
    怎么感觉那几位的话，对老友的约束力更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