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洪逑斌的脸上和前胸沾着许多特别肮脏且难闻的东西,黏黏糊糊,五颜六色,汁水淋漓……
个别成型且稍微大一点的,看得出来似乎是菜叶子,其余的,都是混在一起的,看不出来什么,也猜不出来什么。
这些象泥却不是泥,比泥浆颜色看起来要“污糟”得多。
洪逑滨的头上,脸上,前胸,还有双手上,都是这些东西。
而且众人看洪逑滨还在不停的抹着嘴,周桓猜测是那个“小黑”撞向洪逑滨的时候,也许准头很好,就恰好撞到了嘴上!
或者,正好碰上那个时候,洪逑滨张着嘴要说话,结果,就这样了!
冀忞看着眼前的洪逑滨,此刻他一反常态,素日里他总是端着文人的架子,对谁都是彬彬有礼,讲起话来客客气气,几乎听不到他大喊大叫,见不到他骂骂咧咧。
假如,洪逑滨仅仅是一个邻居,一个街坊,一个点头之交的乡里乡亲,冀忞相信,绝对没有人能够对这样一个人没有好感。
可是,谁能知道,这副道貌岸然,衣冠楚楚的做派之下,是怎样的一副虚伪,衣冠禽兽的嘴脸!
前世,洪逑滨从家乡投奔洪培菊而来。
本来洪培菊没打算留洪逑滨在府中,毕竟,府中待嫁的小姐们众多。尽管他们之间是堂兄妹,但也是不方便。何况还有冀忞这位暂住于此的外姓小姐。
但是,洪逑滨千里迢迢而来,如何能被轻易打发走。
洪逑滨伏低做小,几乎搭上自己的全副身家,贿赂苏瑾和孙姨娘。
杨氏那里,洪逑滨知道杨氏出身高门,眼皮子不会象苏瑾和孙姨娘那般浅,自己这点子家当不及杨氏的手指头缝里漏出来的“三瓜两枣”!
于是,洪逑滨便对杨氏采取了“攻心”之术。
在洪逑仁的生辰那日,有“大师”说,如若有走失之人的兄弟姐妹诚心恳求祖宗庇佑,则洪氏祖先必会保佑洪逑仁!
“大师”说,要跪满“七天七夜”!
且叩首一千!
洪相林和洪逑渡哪里能吃这个苦?
而且,杨氏也不放心他们,担心他们偷奸耍滑,惹祖宗不满,反倒给自己的儿子招来祸端。
洪逑滨则主动请命,前去祠堂,为洪逑仁叩拜洪氏列祖列宗,恳求祖宗保佑洪逑仁平安归来!
慕嬷嬷悄悄派人假意是照顾公子,其实是监视。
结果,洪逑滨真的坐坐实实地跪了七天七夜!且叩首一千还不止!
如此,洪逑滨顺理成章地留在了侯府!
洪逑滨费劲心机,曲意逢迎,终于获得了洪培菊的青眼。
或者,冀忞想,也许,在洪培菊的眼中,洪相林虽然不是亲生,但总是养在膝下的义子。
可能,在感情上,洪培菊更加倾向于洪相林。
还有,就是,不得不承认,在阴私算计上,在谋划人心上,在心狠手辣上,洪逑滨甩洪相林好几条街!
洪培菊用洪逑滨更加顺手。
洪逑滨在知道冀忞身上的秘密与“血”有关之后,他当时,还只是来侯府打秋风的亲戚,身上又没有功名,在京城里也没有能够依仗的权贵,自然不敢对冀忞直接下手。
但是很快,洪逑滨就找到了法子……
冀忞想起那段憋屈的日子,身子不自主地颤抖!
“冀忞!冀鋆!你们害我!”
洪逑滨用帕子揩净头上和脸上的脏污之物,气急败坏地喊了起来!
“住口!哪里来的宵小之辈,来我们“好邻居”大喊大叫!来人!把这个乞丐赶出去!”
潘叔上前厉声呵斥!
洪逑滨气得火冒三丈,
“我是淮安候的侄子!美琳是我的妹子,美琳被你们害死了,我来为她讨个公道!”
冀忞听洪逑滨提起美琳,看来二皇子一眼,只见二皇子两个手紧紧地捂住口鼻,刚想开口,又忙再次捂住!
冀忞心知这个气味确实难闻,不怪二皇子连话都不敢说!
幸好,芍药提前给自己的帕子上洒了点清爽汁水,自己才能勉强做到面不改色。
唉,即使这样,估计也得两三天吃不下饭。
这只是一点点的利息!
前世,洪逑滨从一些精于阴招的江湖人手中买了一些“吸血扁虱”。
然后,洪逑滨很快与美琳勾结到了一起。
那时候,冀忞对任何人都缺乏防备之心,而且,因为胆怯,自卑,疏于与外界联络,但凡别人释放一点的热情,冀忞就会满怀热情地回应。
美琳就利用冀忞渴望友情的心思,刻意接近冀忞。
然后,偷偷放出“吸血扁虱”!
几次之后,冀忞再傻也发现了不对劲,冀忞内心悲愤,她那么信任美琳,给美琳好的衣服首饰,让美琳能够跟玉颜她们一样体面。
可是,美琳却用这么恶心和毒辣的手段对她!
美琳当然矢口否认。
那个时候,洪逑滨就是这样轻飘飘地道,
“忞儿妹妹,你有什么证据说这些东西是美琳的?它们身上写着美琳的名字了?美琳叫唤它们,它们可会答应?忞儿妹妹,饭不能乱吃,话也不能乱说啊!你看看,整个淮安侯府,从主子到下人,也有百十号人,只有你招了这个东西,是不是你招惹了什么邪物?要不,为兄帮你找人做法驱驱邪?”
那时,冀忞看着这对兄妹冷漠,无耻而又得意洋洋的眼神,心如刀绞!
整颗心碎成一片又一片,被那些什么“虱”,什么“蚊”一点点啃食,直至周身冰冷,如坠寒潭!
冀忞收起思绪,朗声道,
“你休要血口喷人!胡言乱语!你简直胡搅蛮缠!你有什么证据说我害了美琳?你又有什么证据说我害了你?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每天来我们“好邻居”的人几百人,怎么就你这般模样?你是不是应该反思一下自己的过错?”
不就是“受害者有罪论”吗?
不就是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吗?
我也会!
曾经在大理寺,冀忞跟周桓查案。
有个人家的小叔子觊觎寡嫂的美貌,结果寡嫂在反抗的时候误伤了小叔子。
可是,婆婆却将儿媳告到衙门,污蔑儿媳与人私通,被小叔子看见,故而“杀人灭口”。
后来,经调查,小叔子欲行不轨的证据确凿后,婆婆却骂儿媳“不知检点”!
“如果不是你长着一副狐媚模样,不是整日介扭着水蛇腰,我那儿子能被你勾引吗?”
冀忞那时愤愤不平。
后来,惩治了那个小叔子,又教训了那个恶婆婆。
然后,帮着女子离开了那个肮脏的门庭,冀忞才算舒了口浊气!
洪逑滨语塞,他看向二皇子,二皇子此刻深吸一口气,放下手,刚开口,
“美琳已经被何妃带回去了!唔——”
二皇子未来得及多说,又不得不喘气,只好再次紧紧捂住口鼻!
冀鋆冷哼一声,
“美琳是殿下的人,殿下还没说什么,你倒跑来兴师问罪!你置殿下于何地?怎么?殿下的后宅,也得你这个大男人来操心?”
诛心啊!
洪逑滨牙根简直要碎掉!
冀鋆的话,轻轻松松地踩到了二皇子的心窝子上!
骗谁呢?
在这里装什么兄妹情深!
还不是为了那滔天的富贵?
还不是因为淮安候送来的两个棋子没有用了,在这里气急败坏!
没有了美琳和苏瑾,他二皇子还有别人!
洪逑滨在这里大喊大叫,几个意思?
当他二皇子死了?
他二皇子的女人,死了就死了,你咋呼啥!
虽然二皇子手捂着口鼻,但洪逑滨还是能感觉到二皇子的不悦。
他连忙解释道,
“殿下,美琳和苏姨娘遭遇不幸,我有些失态……”
冀鋆好整以暇地掩口而笑,轻轻地对二皇子道,
“殿下,您瞧,他又失态了!如果心有丘壑,这一切不是意料之中吗?何来失态?”
洪逑滨,给你准备的坑,还得挖得再深点!
他洪逑滨“算”出你是未来的天子,又因何算不出美琳和苏瑾的结局?
如果美琳和苏瑾该死,他又有何“失态”的理由?
如果美琳和苏瑾不应该死,但是,却死了,他洪逑滨的“未卜先知”还可信吗?
饶是二皇子脑子转得不快,此刻,看向洪逑滨的眼神已经愈加怀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