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林一想到阳浩文,心中气焰顿时消散了一大半。
阳浩文是丁敏君的同桌,要不是马煜威故意把肖峰调过去,阳浩文回来了还是丁敏君的同桌。
几乎全班人都知道,阳浩文喜欢丁敏君,甚至在他把某一任班主任打成脑震荡,被勒令停课回家反省之后,还放出狠话来,说谁都别想打丁敏君的主意,要是让他知道谁欺负了他的同桌,回来一定饶不了那人。
尚林叹了口气道:“这不是肖峰欺负丁敏君啊,是丁敏君欺负肖峰!”
王胡道:“都一样,反正别惹她就是了,否则,到时候你挨打了可别怨我。”
教室的气氛陡然变得十分安静,除了一下一下的撕书声,没有其他任何声音。
书本被不停地撕扯着,慢慢地竟然有了一些节奏,听在肖峰耳中,仿佛是一首离魂曲。
肖峰瞬间感到一阵晕眩,似乎身处一个无比黑暗的漩涡中。
他的心渐渐地被无尽黑暗所吞没,悲伤的波潮一次次冲刷着他脆弱的内心。
尊严荡然无存,那他心里还剩下什么?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泪水从脸颊滑落,很快,心也被撕得粉碎。
半本书在片刻的功夫就被撕扯下来,成为一块块残缺的废纸。
“刺啦刺啦...”
这下,就连卢梦李婉两个死党都有些看不过去,想要出声阻止,却被丁敏君冷冽的眼神瞪了回去。
郭铁柱看着肖峰的书被撕碎,心里也很痛,这可都是钱啊!不过他可不敢管这种事,老爹无数次嘱咐过自己,城里人千万不能得罪,就算是吃点亏也没什么关系。
到了快要上课的时间,班里的人基本已经坐满,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的人也都回到各自的座位上。
林欣悦背着书包出现在门口,看着教室中的气氛心里有些诧异。
李婉见林欣悦进来了,知道林欣悦和老马的关系非同一般,心想别让她知道后偷偷打小报告,立刻用身体挡住林欣悦的视线,同时给丁敏君使了个眼色。
丁敏君冷哼一声,拿过肖峰的书包,不慌不忙地把薄薄的,仅剩下几张纸的书本和一大堆撕碎的纸屑丢进书包,随手甩到肖峰的座位上。
“你还愣在这干嘛!要上课了不知道么?”
肖峰听到丁敏君和自己讲话,睁开眼睛,看到对方如同寒冰一样的眼神,行尸走肉般的回到座位上。
“怎么了?”回到座位,林欣悦问向同桌尚林。
尚林嘴唇微动,刚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住了嘴,祸从口出,阳浩文这个人可不能招惹。
林欣悦见他不作声,便询问另一边的人,刚问出口,陡然听到身后一个声音:“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别问东问西的!”
听出是李婉的声音,林欣悦便不再多问,其实她只是担心这些人又在搞什么鬼主意要恶整马煜威,根据她了解的套路,这些人绞尽脑汁所想出的办法肯定会让人更加难以招架,而且会越来越难防备。
高跟鞋落在讲台上发出“蹬蹬”的声音,众人连忙回头坐定身子,看了眼站在黑板前的老师,心中暗想,这节是数学课,肖峰要惨了!
带着眼镜,身材微胖的女人站在讲台上,环顾一周,发觉今天教室的氛围有点奇怪,说不清是什么原因,只是感觉似乎这次课堂纪律要比之前好上一些,难道是新来的马老师的功劳么?
“好,咱们开始上课。”数学老师夏鹤站在讲台中央,朗声说道。
班长喊了“起立!”,众人一齐站起,喊了句:“老师好!”,夏鹤回应:“同学们好,请坐!”,众人依言坐下。
面对这些只管讲课不管纪律,下课就直接走的任课老师们,众人的态度明显要好一些。
数学老师夏鹤今年三十六岁,女人在三十五岁之后属于大龄剩女,好在她三十四岁时终于相亲成功,结婚一年后产下孩子,休了几个月产假,这学期才来上课。
有了孩子之后,夏鹤的心境变了一些,本来她的宗旨是我讲课,你爱听就听,不爱听就拉倒,反正不少拿一份工资。
绩效奖金只跟班主任有关,她只管讲课,倒也落得清闲。
可自从当上母亲,她忽然觉得每个学生都是家长的心头肉,应该用心对待,所以最近她开始注意起课堂纪律来。
不过她这个人有个缺点,就是没特别没耐心,苦口婆心的劝学她做不来,这使得她对待学生的态度就十分严厉,讲究雷厉风行。
“同学们拿出课本,翻到第五章,我们今天来讲立体几何。”夏鹤一边说着,一边翻书,偶尔抬头看一眼同学们的动作。
在所有人都在统一翻书的时候,如果有人没做,便显得十分鹤立鸡群。
夏鹤注意到了那只鹤。
“肖峰,你的书呢?”夏鹤把目光落在肖峰空空如也的课桌上。
同学们回头看了一眼,又回过头去,他们自然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肖峰下意识地从抽屉拿出书包,在里面翻了翻,看着那本被撕得四分五裂的书,表情十分窘迫。
从书包里掏出一本书,放到抽屉里,紧接着又掏出一本书,放到抽屉里... ...他知道自己不过是在拖延时间,可是不这样,又能怎么办呢?
“没带是吧?”夏鹤看出了苗头,心里陡然升起团怒火,唯独不带自己的数学书,是不是不重视数学课,又或者觉得我一个女老师好欺负?
更年期的女人普遍易怒易烦躁,何况还是更年期的产妇。
想到这,夏鹤眉头一皱,呵斥道:“站起来!”
肖峰把书包放在课桌上,慢吞吞站起来,依旧低着头。
“你的书呢?”夏鹤厉声问道。
肖峰沉默良久,低声说道:“落在家里了。”
“我就知道!”夏鹤冷眼一瞪,道:“你怎么不把自己落家里呢?”
这会儿,林欣悦大概明白了怎么一回事,隔着一张书桌,她想要将自己的书本递到肖峰那边去。
夏鹤见状立刻出言阻止:“林欣悦,你要干什么?”
林欣悦回头说道:“我借书给他呀。”
夏鹤冷哼一声道:“他下次要是把脑袋落在家里,你也把自己的头拧下来按到他脖子上吗?”
话一出口,立马引来下面一阵哄笑。
林欣悦无奈地收回书本,瞥了同桌尚林一眼,见他竟然出人意料地绷着脸没有笑,心中生出一丝赞许。尚林平时跟肖峰玩的很不错,如果他这会儿还落井下石,自己一定会看不起他。
肖峰低下头,脸色苍白地站在那里,像是在等待审判的罪人。
支离的心犹如一枚破碎的镜子,再也无法反射出任何光亮。
可是,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
“肖峰,给我去外面站着!”夏鹤声音严厉,下达了审判结果。
肖峰慢慢走出教室门,靠墙站在走廊,心中极度悲哀。
要是这节课是语文课就好了,也许,马老师不会这样对待自己。
耳边听着教室里传来的讲课声,身边偶尔会有教职人员从走廊上经过,他们或多或少都会看肖峰一眼,注意到讲课的是夏鹤,心中都会想,能被夏老师派到走廊上罚站,真是活该!
偶尔,肖峰会看向办公室的方向,期待班主任马煜威会走出办公室,注意到自己。
可是,整整一节课,肖峰就这样站着,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关心,没有哪个路过的老师走过来,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问就不问吧,就算是问了,又能说什么呢?
四十五分钟过去,下课铃响,夏鹤走出教室,扭头看到独自站立,耷拉着脑袋的肖峰。
其他班级的学生陆续走出教室,路过肖峰这里的时候都像看笑话似的看着他,不时笑着议论。
这孩子怎么傻到这种程度,罚站站上瘾了?夏鹤心中顿时生出怒意,出言骂道:“都下课了,你还站这干什么?像个门卫一样,让人看笑话吗?”
肖峰看向夏鹤,低声说了句:“谢谢老师。”然后低着头,转身走向另一边厕所的方向。
夏鹤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在感慨些什么。
肖峰回到教室的时候,第二节课即将开始。
他回到座位上,陡然感觉疲乏的身体有了一丝舒缓。
看了一眼课程表,马老师的语文课在下午,上午的第二节课是地理课。
肖峰打开书包想要拿出地理课本。
眼前的景象让他心中一慌,连忙在包里翻了翻,看到“地理”两个字,赶忙抓起,可入手一空,不像是书本,掏出来一看,竟然是一块碎纸屑!
她把地理书也给撕了?
一念至此,肖峰在书包里来回翻找,手里握着一堆碎纸屑,其中有不少关于地理的字眼,待确定地理课本也被彻底撕碎后,肖峰颓然靠在椅背上。
第二节课和第一节课的待遇如出一辙,肖峰又被地理老师何志强罚出教室,到走廊上罚站。
第一节课路过的老师徐祖学碰巧又从门口走过,看到肖峰又被罚了出来,忍不住问道:“你怎么还站在这?”
肖峰连头也没抬,默然无语。
外面虽然还是二十多度的天气,可他心里却已经枯萎,开始结冰。
徐祖学摇摇头走了,这孩子,怎么能连着两节课触怒老师呢?
哎,还是别管他了,幸好这小子没注意到自己两节课都往厕所跑,没发现自己尿频的毛病。
想到这,徐祖学稍微安心了一些,毕竟作为一个老师,可不能落下让学生们取笑的把柄。
想想自己,又想想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马煜威,自己最近留意过,人家可没有这方面的问题。
看来,自己得抽空想办法去治一下,是找老中医号号脉呢?还是去泌尿科做个检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