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天明被林向前抱得一动不能动,像个僵尸一样,耸着肩膀笑道:
“向前,什么好久不见,我们上个月还一起喝了两场大酒,只不过这个月还没见嘛,行了行了,快放开手吧,你这样让人家误会咱俩有什么特殊癖好。”
死而复生的老朋友。
让林向前心里激涌奔腾,恨不得大哭一场。
可真要这样做就有点太奇怪了。
林向前强忍心中激动,细细看了看陆天明。
陆天明笑着说道:
“向前,你今天怎么有点奇怪?搞得好像我去当兵10年,你10年没见到我了一样。领导还要考察一会儿,我们去河边走走吧。”
“好。”
两个人边走边聊。
林向前努力平复着心情,问道:
“天明,今天工社两位主任过来考察个啥?”
陆天明轻轻叹了口气道:
“唉!说到这事儿还真是头大。公社最近一直在讨论一个大问题,大方向,大方针。”
林向前笑道:
“天明,你怎么也学会说官话了,一上来就三个大,就是不说重点,到底什么大事?”
陆天明一脸认真道:
“大事就是究竟继续实行集体制度,还是实行包产到户?这件事关系到石鸽乡几万农民的吃饭问题,你说这事儿大不大?”
林向前突然脑中灵光一闪。
未来朝什么趋势发展,他这个重生者自然再清楚不过。
如果他是公社一把手,肯定毫不犹豫带着几万农民奔向包产到户的致富道路。
可惜,他只是一个平头老小老百姓。
幸好自己还有个好兄弟在公社干。
林向前决定要帮好兄弟一把,让他站对队伍。
林向前压制着心中的激动问道:
“天明,那你是怎么个看法?你觉得集体制度好还是包产到户好?”
陆天明想了想说道:
“我个人更倾向包产到户一些,毕竟干了几十年集体制度。没见老百姓们过上啥好日子,相反一年比一年过的烂包,粮食一年比一年分的少。这是明摆着的。”
“可问题就在于包产到户是个新玩意儿,谁也不敢保证一定比集体制度更好。万一越弄越糟,或是弄出什么大暴动的事情。领导们吃罪不起不说,对老百姓也是大灾难。”
林向前很欣慰。
幸好他这个好哥们儿思想开化。
之所以犹犹豫豫,那是对未知事情的恐惧,这个情有可原。
林向前又问道:
“那公社领导们是怎么个立场?”
陆天明从兜里掏出一包烟,递给林向前。
林向前摆摆手。
“我不会。”
陆天明自己点了一支,笑了笑道:
“不抽好,这玩意儿抽上了就一直会想抽。”
“现在公社基本分两派。赵主任是坚定的集体制度拥护者。钱副主任认为包产到户好,我算是站在钱副主任这边。”
“噢,对了,白富强站赵主任那边,反正公社每次开会,只要讨论这个问题,两方人马都吵的不可开交,反正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呗。”
“不过按人数上来算的话,大概三分之二的人站队集体制度。”
“你也知道咱们公社一大半都是五十岁以上的老人,人老了,心气就没了,巴不得什么都不要变,什么都不要改。毕竟改革是会有阵痛的。”
“说的好!天明,你这话说的太好了,改革是会有阵痛的!”
林向前难以压抑内心的激动。
他抬眼看着眼前的三河村。
他小时候就长这个样子,现在还是这个样子。
是时候给这片无聊的土地一点改革。
林向前略带激动道:
“天明,我跟你说件事。”
陆天明点点头道:
“你说。”
林向前缓缓说道:
“去年,咱们村死了一头耕牛,这头牛如果是自己家的,家里的牛死了,全家人还不痛哭一场,这是多大的经济损失啊。”
“可是,那头牛死的那天,三河村几百个人开心的敲锣打鼓。死的牛是集体的,牛死了,就有肉分了。”
“几百个人拿着盆,排队分牛肉,每家人家分了三斤半牛肉。那场面你是没看到,过年都没这么开心。”
“村里年纪最大的孙婆婆,多少年没出过屋门,那天也到了现场,愣是笑掉了两颗门牙。”
陆天明听到这里,忍不住噗嗤一乐,笑得前仰后合。
“天明,我说的是真事儿,我跟你说这个事儿,就是想说集体制度是永远搞不好的,你想啊所有的农具,牲畜全都是集体的,没有人会爱惜,更加没有人会想到要维护。镰刀锄头都是生了锈的。”
“驴呀马呀牛呀干活时稍稍走的慢点,就拿鞭子大力抽,反正不是自己家的,弄死了还能有肉吃。”
陆天明听的认真,不时点头,又点了一支烟接着抽。
林向前接着说道:
“农民们私下都编成顺口溜了:上工一窝蜂,干活大唬弄,出力流汗干一年,一个工分八分钱,出工不出力,才是大聪明。其实这也不能怪农民,人性说到底是自私的,给集体干活,弄个差不多就行了,谁愿意真的下死力?”
“最让农民心寒的是,干了一年,年底一算账,自己还倒欠队里一百多斤粮?过年连下锅的米都没有,只好去借,借了又要还,一年一年下来恶性循环,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陆天明叹了口气道: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啊!”
林向前激动道:
“你说的没错,天明,所以你一定要坚定的站在包产到户这边,如果实行包产到户,情况就不一样了。人的积极性被完全调动起来,地里长出来的每一颗粮食都归自己,农民们还不甩开了膀子拼命干。”
“每年种下的粮食只要按规定上交给国家,剩下的全是自己的,这样的日子想想就美气。农民们真的不是懒,实在是在集体制度下勤快不起来,越干越没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