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大院并不缺少鲜花,甚至还有一处打理的很好的花园,在静静的等待林家的主人们偶尔观赏。
但那一天,不知道是哪双手,轻轻地拨动了命运的琴弦,这一根琴弦两端连接的那两个人……就这样相遇了。
他们同样的温和,同样的对花草别有兴趣,但又同样的苦手于这些。他们分享了很多,有自己想要侍弄花朵,却又迟迟不敢上手的经历,也有着一些单方面的、来自某个人的困惑,比如——
“既然每一个阶段的花都是美的,既然花道是寻求人与自然的沟通,那为什么要把那些枯枝尽数挑出去?挑出去后,这些花固然好看,可真的自然了吗?”
不知道遇到了什么,这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现在心情显然有些不好,但她依旧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拿这些无辜的花朵发难。
旁边的人听到了,并未像她的插花老师一样对她说“这是规矩”,“你需要做的只是通过插花培养情操”,“只有这样才能凸显你的技术,让别人看到,你是一位真正的淑女”。
相反,他思考了片刻,给出了一个有些洒脱,但很符合他这个人的答案。
“那就插你自己想插的花吧。”
说不清是这句话中的哪个字触动了她,一直被教养要和外男保持距离的女孩,忍不住微微抬头,顺着温润的声音看了过去。
那里,公子如玉。她从对方那双温和的眼眸中,看出了一种别样的情愫,它静静的流淌着,却没有人可以忽视它。
是尊重,是赞同。
那一刻,女孩好像被这温和的目光烫了一下,她的心房中,仿佛飞入了一只蜜蜂,它嗡嗡的叫着,却不容忽视的把针插在了她的心房上。
自然而然的,两个人交换了名字,她知道,他是鼎鼎有名的林家的二少爷。而他也知道,她是一个没落商户的女儿,还是一个病秧子。
临走之前,林方尧对她说,“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插你想要插的各种花。”
这是林方尧隐晦的爱语——像是“木歆眠”愿意包容插花中的那些不完美的存在一样,林方尧也愿意包容她所有的、不容于世的、不被规定所肯定的想法。
二人做了一段时间的笔友,可一个星期之后,林方尧却接到父亲的命令,让他马上出洋留学,没有给他任何反驳的机会,林方尧就这样,一个人带着大笔的钱财,漂洋过海,来到了异国他乡。
两个月后,远在异国他乡的林方尧,在他自己亲手写的书信还没有送到“木歆眠”手中的时候,已经接到了来自兄长的新婚合帖。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
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喜今红纸墨书,赤绳系于定。
恭请日月为证,天地共可鉴。
望夏有凉风,冬会初雪,喜乐有共享。
判有花亭亭,有侣伴携,共度岁月长。
吾请愿,酒暖茶香,与卿朝朝暮暮,两情缠眷。
予请愿,平安顺遂,与君白首永偕,不负君恩。
此证
丙子年子亥月壬戌日
男:林方玉
女:木歆眠
1936年12月36日,丙子年十月廿三……
他爱的人,成了别人的妻子。
他新郎的位置,被别人顶替了。
但……他真的被顶替了吗?
林方尧以第三人称的角度,向木歆眠讲述了这个颇有些罗曼蒂克的爱情故事,但是在讲到关键时刻,他总是会语音不详,神色闪躲,神情之中颇有些难以言喻的痛苦之色。
他以旁观者的身份,主动为林方玉补全了这个弥天大谎,可却又饱含私心的遗漏了那么一两个细节。
他相信,凭借着木歆眠的聪明才智,她会发现其中的问题。
而他要做的,就是在木歆眠发现问题时继续隐藏,任由这颗怀疑的种子越来越大,直至……林方玉最先忍不下去。
林方尧对林方玉,是再了解不过了,他的这位“好大哥”,表面上看起来稳重宽和,可实际上,他的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
至于宽和……呵!那也只是因为他不在乎罢了,但一旦碰到他在乎的人和物,这人,便会像是疯狗一般,紧紧的咬住,死不松口!
而木歆眠对于林方玉,就是后者。
他只需要等。
等林方玉的占有欲超过木歆眠所能容忍的最大限度,等林方玉再难以忍耐,被他逼得发疯!
至于他……在这之前,他只需要保持无害的、弱者的形象就足够了。然后……在木歆眠忍无可忍之时,“一不小心”,将真相透露出去,彻底粉碎木歆眠对林方玉的最后一点仁慈。
或许,木歆眠一时之间会难以接受,但他前期所做的一切,会为他搭好一条通天大桥,让他……安安稳稳的过去。
至于林家大院的规矩,林家在外的名声,以及林老爷子那关该怎么过,这都不是问题,谁知道到那时候……林老爷子还能活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