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渡口突袭
作者:林二虎   风流大宋最新章节     
    自己的马车惊扰了辽国使节的车队,结果还敢跳出来对着大辽使节叫骂,秦刚的这一波操作,看懵了现场几乎所有的人,然后却是有一个人却看明白了——辽国正使耶律宁。
    耶律宁这次是作为祝贺向太后的生辰使前来大宋。
    而辽宋之间的互派使者实际上就是公开的谍报人员,通过这种正式的外交活动可以到对方国境内、甚至是都城内进行合法的情报收集。耶律宁这次就是基于对大宋朝堂中太后力量逐渐抬头的判断而未雨绸缪地前来,哪知歪打正着地得知了“大宋皇帝病危、直至不能理政”,“向太后正式听政”、且“端王极有可能会继承大位”等一系列重要的消息。
    同时,耶律宁自然也是收集到了“秦刚疑似反叛”、“当今大宋皇帝唯一的儿子越王被劫持”的这些最新消息。于是,深感大宋极有可能会发生重大动荡的他,便匆忙地决定回国。
    谁又曾想,竟然会在快要渡过黄河前,遇上了如此戏剧性的场面:此时站在倾倒的马车上,肆无忌惮地叫骂的,居然会是大宋已经通缉、辽人正感兴趣的秦刚。
    耶律宁不仅迅速地认出了秦刚,并且由于和秦刚的眼神有了一次十分清晰的对视之后,立即确认了他正是在向他求助,并想借助于这个机会逃脱。
    也许是为了更加加大筹码,秦刚一弯腰,将小小年纪的赵茂从车厢里拉了出来,继续叫骂道:“你们还吓坏了我家小爷金哥,得要给金哥道歉!”
    耶律宁的眼睛一下子更亮了,从年纪和长相来看,这个小孩不应该就是大宋目前最正牌的皇子赵茂么?秦刚抛来的这只绣球,他必须要接住。想到这里,他面色一沉,喝骂道:“此宋贼好生无礼,冲撞了本使座驾,还口出狂言!去给我拿下他,带到本使座前!”
    旁边立刻便有四五名辽军亲兵应声而去,纵马疾驰至秦刚的车前,唰地几柄刀尖就已递至他的胸前,终于让他住了口。此时,在秦刚身后的那些商队护卫们根本就来不及反应。
    那边便有两人迅速跳下了马,一左一右地揪住了秦刚的衣服,顺带拎了赵茂,连拖带拽地就将他们拖至耶律宁面前。
    另一边的赵子裪却感觉有点不对劲,这时也顾不上许多,想要带人赶过来解释,却一下子被已经警惕起来的辽兵拦在最外围,并对他大声进行警告。
    耶律宁再与带着面前的秦刚对视了几眼,确认正是对方心意之后,立即一挥手道:“押下去带着,全队继续前行!”
    辽使队伍继续开动,赵子裪此时却看到被押送着秦刚与赵茂两人正经过他的面前,而秦刚却分明地向他露出了一丝颇有玩味的嘲讽式微笑,他才知道,自己今天与胡衍演的戏,被对方识破了。
    “赵公子,你太心急了!”秦刚远远地丢下了一句话。
    赵子裪这才明白,正是刚才自己问他有没有“留下个遗诏、信物什么”的这一句话,让自己暴露了目的与立场。
    看着辽使队伍走远,这时后面却是赶上来十几匹马,领头的正是胡衍,他在远处应该看到了个大概,一到赵子裪身边就急急说道:“赵公子,你怎么能放任秦刚逃去这支辽使队伍中呢?这次辽使的正使叫耶律宁,他是秦刚在辽人中最好的相识知己!”
    赵子裪却哀叹道:“你以为我愿意放的啊!这秦徐之太聪明了,我就说错一句话,居然就被他抓住破绽,又突破使诈被对方捉去。你是知道辽人的霸道的,我知道了又能如何?”
    原来,这赵子裪实际上在一年前就已投靠端王赵佶,并由此从向太后那里拿到了许多经商中的特权,同时也利用外面收罗的一些宝物,不断向赵佶示好。
    不过,赵佶却让他在表面上继续保持独立行事的状态。以成为他在京城暗地里经营的自己的一条势力。这次,便把他派去配合胡衍。
    胡衍也是事先安排,由他在明、赵子裪在暗,两人关键时候可以打配合、唱双簧,就是想利用秦刚的信任,搞清楚他的身上,有没有皇帝赵煦给他的密诏、遗诏之内的东西。
    却没想到,信息没套到,自己却暴露了身份,还让对方逃进了他们无可奈何的辽人队伍之中。
    “我早就说过,还是先抓回去再说!”胡衍恨恨地说道。因为他的内心却是对于秦刚的逃脱十分忌惮。他深知,一旦秦刚活着离开,无论是海事院、还是北方、西北,都有着秦刚非常深厚的势力影响,这些资源不仅不再是他的可借力之地,而且还会令他的处境变得十分地危险。
    要想最大限度地保留自己的所得成就,唯有不能让秦刚活着离开。
    想到了这里,他也不再理会赵子裪这边,而是单独把钱贵叫到了一边,嘀咕了好一会儿。
    辽使的队伍有一定的排场,而且所行之路,又是宋朝官员所规定的折来弯去的复杂线路,据说目的是不想让辽国使员搞清楚实际到达京城的正确路线。
    总之,他们最后到达黄河渡口的时候,天色已黑,已经不太适合再渡河。于是,就在黄河渡口这里扎营,准备休息一夜第二天再渡河。
    耶律宁深知秦刚与赵茂身份的敏感与重要,只是在扎营时过来看了两眼,假装训斥了秦刚几句,说道等过了黄河之后再与他好好算账,意指到那时再来细说其中缘由。
    等耶律宁走后,秦刚悄悄对赵茂道:“金哥,刚才这个人是宁叔,其实是我们自己人,现在我们只是在演戏给别人看,等明天过了黄河,他就会请我们吃大餐!”
    “真的吗?太有意思了!”赵茂喜不自胜,就连现在与秦刚一同被关押在小房子里,也觉得极为有趣。
    在耶律宁这里,虽然是被关押的状态,但是秦刚却比之前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要感觉放心与安全许多。
    大宋的要臣与皇子,居然只有在辽人队伍营地里,才感觉比任何一个宋人控制的地方感觉到安全!
    这的确极为讽刺。
    这一夜,秦刚也得睡得比较安稳。
    第二天一早,辽人开始准备动身。前面便是由陪同的大宋国信司吏员先去封锁了渡口,宣布这个渡口上午半天只会专门用于渡送辽使。所有想渡河的宋人,要么另寻其他渡口,要么在外围耐心地等待下午再走。
    而护送的大宋禁军,则在渡口外围拉出两条警戒线,不允许等待的宋人越过此线。
    秦刚与赵茂终于可以随着辽使成员们一同登船了,他此时的眼神掠过了在警戒线外侧的那些大宋商旅、行人,除了大多数的畏惧与无奈的眼神,还是有少数人会愤愤不平地盯着他们,估计内心更有不少的咒骂与埋怨。
    只是,人群中却突然看到了一张甚是熟悉的脸庞,虽然他作了一定的伪装,但毕竟是太过于熟悉的脸,秦刚只是往那里扫了一眼就认出来了——是化装后的胡衍。
    此时的胡衍,早早地守在了他之前细致观察并精心选择的一个位置,并如愿以偿地在这里守到了秦刚与赵茂的到来。
    看到胡衍嘴边露出来的微笑,秦刚心头警铃大作。不过,还没有等到他有所反应,胡衍却已经站直了身体,立即从怀里掏出来一只黑乎乎的圆疙瘩,而他旁边的一个助手的手里却是已经燃起的火折。
    “是轰天雷!”秦刚暗道不妙,一下子顺手拉起赵茂,便要躲避。
    谁知此时却已经来不及了,胡衍极其娴熟地将已经点燃的轰天雷准准地对着他们抛了过来,就在这个黑东西在空中急速飞来过程中,他又从怀里镇定地掏出第二只。
    应该说,胡衍投掷的准度还是相当地高,只是第一保很不幸地砸中了在右边看守秦刚的辽兵盾牌,一下子又反弹出了四五尺远。然后第二只飞过来后,却被秦刚眼疾手快地抬腿飞踢击飞。
    正在这时,第一枚轰天雷已经在不远处“轰”地一声爆炸了,巨响及气浪影响了秦刚接下来的判断,就在腾起的烟雾、声响以及混乱中,秦刚突然便瞥到了第三只轰天雷已经准准地扔到了他与赵茂的脚下,并且“滋滋”地燃烧着即将烧尽的导火索。
    秦刚已经来不及再多作反应了,再一眼看见的是赵茂对他信任无比的神情,一定认为现在的情况也应该是游戏中的一个环节,他只能一弯腰,将其尽可能抱护在怀中,再急速向另一个方向倒地翻滚。
    “轰!轰!”他连续听到了两声爆炸声,前一声稍远一点,后一声却是极近,同时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力,更兼有重击之感分别击中了他身体、肩部以及头部,他便觉眼前一黑,瞬间便失去了知觉。
    胡衍将所携带的仅有的三只轰天雷都点燃后扔了过去,而且他极其肯定至少第三枚是准确地命中秦刚及越王所在位置之后再爆炸的,一定是命中了目标。
    于是,趁着现场的混乱,他与助手迅速跟着逃跑的众人快速撤退。
    渡口这里的混乱立即引起了辽军的强烈反应,突然遭袭的辽使卫兵迅速向耶律宁那里靠拢,在发觉那里并没有危险之后 ,耶律宁却意识到了刚才的这次袭击的真正对象却应该是秦刚他们,立即命令手下赶紧过去查看,却发现现场那里一片混乱,到处都是血迹,甚至还有一些被炸碎的人的肢体组织。
    “徐之!我对不起你啊!”耶律宁心神俱碎,悔不当初。
    已经开始逃遁的胡衍,却是在各种救命与惊慌失措的叫声中,听到了他的这一声惨痛叫声,脸上露出了终于得逞之后的阴毒式微笑。
    大辽生辰使车队在白马渡口遭遇不知名的袭击,当场死亡四人,有两名辽兵,还有据称是半路抓住的一长一幼两名宋人,另还还有数名辽兵轻伤,所幸并未伤及军官与官员!
    不过即使如此,辽使官员依旧十分地震怒,严令大宋立即追查凶手并予以严惩。
    不过,也许是在这里受到了惊吓,致使辽使不愿在黄河以南过多停留,只是对当地官府勒索了几万贯的抚恤金后,便扔下了“要从重、从速追查”的话语后,大辽使者队伍便火速渡过了黄河回去了。
    随后,胡衍却是拿了端王府的令牌,以协查此案为名,再次来到了事发现场,并在最后一颗震天雷爆炸的现场附近,找到了确定是从秦刚以及越王赵茂身上炸碎的东西,尤其还找到了一截带有玉面戒印的断指,这枚戒印,恰恰就是曾在姚记米糕店用过的那枚,至少这便证明了秦刚确已被炸死!
    与胡衍一同确认这些证据的赵子裪,在先是佩服于胡衍行动的果断与坚决之余,又是不禁对于秦刚的死讯唏嘘不已。
    他想起了自己当时为了演戏而斥责胡衍的那些话,突然却在内心反问自己:那些话不应该是对的么?而自己今天所走的路就一定正确么?
    而这些证据在送入了京城之后,赵佶叫来了蔡京,在听完了胡衍与赵子裪所有的汇报之后。
    蔡京沉思了一会儿,却是对着赵佶拱手道:“恭喜王爷,秦刚与赵茂两人,无论死活,已经不足为患!”
    “哦?何以认为?”
    “其实这秦刚自以为是,逃入辽人队伍之中乃是一着昏招。辽人虽会护他,无非只是想利用他们二人。所以这两人倘若未死,这辽人回国之后,必然会拿他们二人大作文章!这几日静候消息便可知晓。但若悄无声响,则说明这二人已经被胡沧海在渡口那里除掉!”
    “如果辽人真的拿他们作文章呢?”
    “哈哈,辽人者,蛮夷也!秦刚赵茂即使苟活,却被蛮夷所利用,必为国贼!当举国之士人共讨之!”
    “蔡相公高见也!”
    “殿下缪赞了,臣还未入两府,何敢以相公称之。”
    “蔡相公不必谦虚,我今日从太后那里过来,已经将提议元长为尚书左丞的诏书送去了,这次再看看那帮着老贼们敢不敢再来驳回!”
    “全靠王爷殿下力荐!而且此事,沧海确是立了大功!”
    “嗯,再等几日,辽国那边若无动静,我们便可安心庆功!沧海你的功绩一定会有重赏!”
    “胡衍谢过王爷与蔡相公厚爱!”
    建中靖国三年六月初十深夜,皇宫里钟声长鸣!
    赵煦在重病昏迷大半月之后,终于撒手西去。只是此时,后宫诸事,皆由杨戬、李彦一党把持,具体的细节真相,恐怕再也无人所知。
    皇帝驾崩,向太后召集宰辅重臣再次连夜入宫议事。
    因皇子赵茂此前遭秦刚劫持,且至今下落不明,向太后则明确提出:“神宗诸子中,申王长而有目疾,次则端王。且陛下弥留之际,也曾偶尔清醒,当时与我说过,端王赵佶可继位。”
    这话说得极其突然,在场诸臣都颇感意外。因为这种说法实在是荒唐,越王失踪一事,大家可都是瞒着重病中的皇帝,所以,赵煦就算是醒来,想到要安排继位之事,他在有自己儿子的情况下,怎么会提出让端王继位?就算是担心越王太小,那也是会提自己的同母兄弟简王。
    所以,性格耿直的苏轼立即站出来,询问在场的朱太妃,可有此事?
    只是性格懦弱的朱太妃,虽然心里是希望自己的另一个儿子简王上位,但在目光犀利的向太后怒视之下,只敢轻轻地说:“太后说的是。”
    苏轼长叹一声,转而对着向太后躬身道:“老夫年老体衰,怕不能辅佐新君,以误国事,今日再乞骸骨,望太后恩准!”
    面对屡次作对唱反调的苏轼,向太后原本就已愤怒异常,见其在议新君的关键时候再提辞呈以作公然地抗议,她便冷冷地说道:“不要着急,今晚翰林会有的忙呢!重要的诏书一封封地写,写完之后自然就轮到了你!”这居然便是口头应允下来了!
    独剩下来的章惇依然一身傲骨地表示:“端王轻佻,不可君天下!”
    向太后则搬出神宗曾经的话反击:“先帝尝言,端王有福寿,且仁孝,不同于诸王。”
    章惇不甘失败地再次提议大家谈谈是否简王赵似更合适。这时已经迫不及待要拍马上位的曾布跳出来喝斥:“章惇!听皇太后安排。”
    其余众人也对向太后的提议发出一并的赞颂之声。
    于是,端王赵佶正式继位。
    随即,向太后便就真正地明白了什么叫作“知人知面不知心”:
    虽然她并非是贪好权力之人,所以在新皇帝明确之后,她便礼节性地表示,想要交还听政之权之后,按照道理,新皇帝对这件事总是会再三推辞一番的,却没料到,赵佶竟然一下子就应允了!
    继位并掌握大权的赵佶,迫不及待地连续发布一系列重要的诏令:
    拜章惇为山陵使,负责赵煦的丧葬诸事。虽然名义上他的左相之职还在,但依惯例,担任山陵使之后的宰相,实际上就已被被排斥在政事堂诸事决议之外了,除非他在做完先帝丧葬之事之后,再次被新皇帝召回;
    为赵煦议定下了谥号为:宪元显德钦文睿武齐圣昭孝皇帝,庙号哲宗;
    准右相苏轼致仕之请,授观文殿大学士,中太一宫使,并封崇国公,同意其先去许昌与其弟苏辙团聚;
    拜尚书左丞、翰林承旨蔡京为右仆射兼中书侍郎,赐端明殿大学士,便就是新的右相了;
    而宫中诸事,则是童贯立即回京,补上了梁从政空出来的入内内侍省都都知之位,至于杨戬、李彦等出工出力者,自然各有升迁赏赐。
    而一心在这其中上下跳动、活跃无比的曾布,原本以为,苏轼致仕之后空出的右相之位,自己无论从哪个方面都是最佳的接任人选,却没防住被火速回京之后的蔡京捡了个便宜。
    不过,蔡京深知他的心意,却是私下里带话给他说,这章惇做了山陵使后,势必不可能再让他回政事堂,大家现在可以再接再励,齐心协力地将他搞下去,只要蔡京能去接了他的左相之后,右相之位不就可以顺利地让给他曾布了吗?
    官迷曾子宣再度雄起,开始在朝中对于章惇的余党势力开始了连绵不断地攻击。
    曾子宣再次立下的一大功劳,就是在他的主动上书与鼓吹之下,大宋朝居然首次出现了一年两个年号——此前,新帝继位,哪怕是在年初,为表示对于前任皇帝的尊敬与推崇,都会继续沿用之前的年号直至这一年结束,第二年才会启用象征着自己的新年号——但是,曾布宣称,此前的哲宗皇帝由于身体的原因,在建中靖国三年里已经基本不再理事,此时新帝即位,理当气象更新,建议朝廷在这一年的年中就可议定并启用新的年号。
    而这个建议深得继位不正的赵佶一党之心,而在他们早已预谋的一番假意推让中:
    七月初一,正式改元崇宁元年,也是西元的一一〇二年。
    历史的车轮,便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路线,再次回到原位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