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荔冷静地看着番王。
    平心而论，她能理解番王的忧虑。
    任谁都能看出来，森衡将她看得有多重。
    如果森衡不是北境未来的番王，这种看重无可厚非，甚至还会传为一段佳话。
    但番王想将王位传给森衡，就绝对不可能容忍有人能左右森衡，尤其时荔还是来自大邕的公主。
    理解归理解，但坐以待毙顺从番王的心愿是不可能的。
    时荔没有做无谓的抗争，很顺从地接过毒药握在手里，然后抬头看着番王。
    “你就这么肯定，我死了以后，森衡会顺从你的意愿成为北境的番王吗？”
    时荔声音格外平静。
    比起番王，她更了解森衡。
    如果她今日如番王之愿死在这里，森衡绝不可能成为新的番王。
    森衡并非一般的王贵子弟，而是跟着狼群长大的。
    和人相比，森衡骨子里透露更多的其实是狼的血性。
    狼这个物种，可是对伴侣忠贞不二的。
    番王面色微动。
    “我不远万里从大邕来此，从始至终为的都是和平。只要有我在此一日，大邕是大邕，北境是北境。”
    时荔的背脊挺直，虽然居于下首，气势却丝毫不弱于番王。
    这一刻，她并非普普通通的少女，而是真正来此大邕的尊贵公主。
    “日后，我也愿意和森衡一起，让北境的百姓安居乐业。如违此誓，天打雷劈。”
    “当初苦行大师的话，希望你也还能记得。”
    灵华公主命格贵重，是苦行大师亲口承认的。
    番王的态度肉眼可见地松动了。
    不是相信时荔所谓的誓言，而是想到了之前森衡涉及到时荔的态度，想到了苦行大师的话。
    帐篷里寂静如子夜，番王还在犹豫。
    时荔也不催促，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只有她自己知道，握着药瓶的手已经隐隐沁出汗意。
    不知过了多久，番王闭了闭眼睛，严肃地看着时荔。
    “希望，公主能信守自己的誓言。”
    番王终于打消了杀她的心思。
    时荔紧提的心微微松懈，对番王微微一笑，“我素来一诺千金。”
    走出番王的帐篷，时荔就看见森衡骑着马远远飞奔而来，一身霜寒清冷之色。
    他应该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时荔眨了眨眼睛，站在原地笑吟吟地等着他走过来。
    奔驰的骏马在离她不远处被勒住，森衡身姿矫健地从马背上翻下来，上前一步拉住时荔的手。
    “这次回来，没给我带东西吗？”
    时荔回眸看了一眼番王的帐篷，对着森衡摇了摇头。
    一切都过去了，在外面人多眼杂，她不想森衡再追问刚才发生的事情。
    但是，森衡握着她的手很凉。
    刚才应该受了不轻的惊吓。
    时荔心中情不自禁生出对森衡的怜爱，拉着他往回走。
    森衡也顺从着她，走到一半才想起来，腾出一只手缓缓从怀中拿出一朵花。
    一朵泛着嫣红的山茶花。
    山茶花在大邕很常见，但是在北境却是基本见不着的。
    时荔惊喜地瞪大了眼睛。
    然后就着森衡的手，将山茶花戴在发髻上。
    迎着温暖的风，扑到他的怀里。
    “阿衡，别怕，我好得很，以后也会一直一直陪在你身边。”
    “我们永远在一起。”
    数月之后，经历太多事情的番王终于撒手人寰。
    森衡顺理成章地继承了北境，成为新的番王。
    继位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废除了番王以往的长幼妻子制度。
    时荔成为他唯一的妻子，也是北境第一位王后。
    本以为会有很多人反对，但是时荔带来的种子已经在北境有了收获。
    北境的百姓第一次有了丰厚无比的收成，对时荔成为王后根本没有抗拒之心。
    有些奢望着把女儿送给森衡的贵族倒是想反对，可是真到了森衡面前，看着他冷肃的脸，不吓得两股战战已经算是勇士，根本张不开反对的嘴。
    森衡和时荔的事情也传到了大邕。
    邕帝坐在王位上，神情复杂。
    最终欣慰又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于天下，他将时荔送到遥远的北境是最正确的选择。
    于自己，时荔是他唯一的妹妹，身为兄长却不能护其一生平安喜乐，邕帝只觉得一生愧疚。
    几年以后，时荔的帐篷周围开了一丛娇美嫣红的山茶花。
    来来往往的侍从都知道，每一株花都是森衡亲手栽种，走过路过都会下意识地放轻脚步，生怕影响到这些娇贵的花。
    清晨朝露在花叶上徐徐滚动，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伸过来，摘下开得最娇艳的一朵，然后小心翼翼地走进帐篷。
    森衡一手握着花，俯下身轻轻亲吻睡梦中的妻子。
    “荔荔……”
    时荔醒来，入眼就是亲密的爱人和美丽的花，于是绽放笑容。
    “早，阿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