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四兵生好炉子，又将炉子旁边的水箱装满水，这才坐下来。
    “亲家伯娘怎么了？”王方兵起了个话头。
    “下午回光返照，怕是要没了。”
    “没拖什么，倒也是修的好。”
    “也是。”
    王四兵叹息一声，不管生还是死，不拖确实都是好的。
    短暂的沉默了一下，陈美如用脚尖踢一下王方兵。
    王方兵瞥她一眼，却不当回事。
    “老四，听说你从电视机显像管厂子里退出来啦？”陈美如自己问。
    这个大事，王四兵处理的不声不响，他们还是后来从在厂里干活的本家堂弟那听来的。
    王四兵抬了抬眼，陈美如讪笑一声，“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你如今带着爸妈他们在京市，隔的远了，你这边又退了，怕是你们往后回来的少，会断了联系去。”
    “大嫂想多了，我们的根在河边村。”王四兵淡淡道。
    “是是……不过，那只有过年才回一次了。”
    “没有这样的规定吧？想回就能回。”
    “……”
    陈美如就不是那种能言善道的人，王四兵这不咸不淡的态度，给她僵住了。
    “老四，显像管厂不是做起来吗？正是大好发展的时候，怎么想到退了呢？”王方兵接着问。
    他想的是，莫不是老四和人闹矛盾了，人家就把老四踢出来了吧？
    这样的事，历来都有之的。
    王四兵摇了摇头，“在别的地方要用钱。”
    “……”
    王方兵愣了一下，陈美如接话，“你做什么要这么多钱啊？打那个厂里退出来的，是老大一笔钱吧？”
    王四兵，“是我自己不干了，能把投进去的本钱退出来就不错了……当时人家愿意带我玩，我家底子薄，拿不出什么钱，也就是个意思，说占了股，叫个小老板好听。”
    “那你把钱退出来，拿去干嘛了？”陈美如追问。
    她突然想到一个，“不会是拿去买院子了吧？听说你们在京市住的院子，比这个院子都大……不是我说，出门在外，大差不差就行了，你们犯得着租那个大的院子吗？”
    去年暑假，王四兵带着几个侄子侄女去京市玩了十来天，回来后，陈美如拉着王晴晴问的可详细了。
    当时就笑话王四兵和乔丽，真是会享受，在京市那样的大城市，租个屋住，还要讲排场。
    王四兵听了陈美如的话，眼神一眼，便顺着回答，“是打算买院子，唉……东拼西凑快半年了，还是差一截。”
    “你不会还想把你们租的那个大院子买下来吧？”陈美如一脸震惊的问。
    “……”王四兵默了默。
    “还真的是那么想？”陈美如失声尖叫出来。
    王方兵拉她一下，干什么呢？
    陈美如根不理王方兵，发出冷笑，“那可是京市，不是筑山县这样的偏县城，老四，你一个没进过学堂门的农汉出身，不能赚了几个钱，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你说什么呢？”王方兵没好气的打断陈美如，“你凭什么这样说老四？京市怎么了？农汉出身又怎么了？要你在这里瞎哔哔。”
    虽然他也很不赞成王四兵的行为，但陈美如那么尖酸的数落，他就不乐意听了。
    陈美如脸色一沉，“我还不是为了他好？”
    “用得着你？！”
    “……”
    陈美如气死，狠狠地瞪着王方兵。
    王四兵听着他们夫妻的话，也没作声。
    到底是亲兄弟，王方兵能呵斥陈美如，他倒也没用借钱恶心人了。
    又坐了坐，王方兵就拉着陈美如走了。
    没舍得坐车，散步走回去，四十分钟对他们俩来说，倒不算什么。
    “老四如今，心可真大。”陈美如没忍住，撇了撇嘴说道。
    王方兵，“他有本事，有能力。”
    “……”
    陈美如暗道，真有本事有能力，就不会愁凑钱了。
    王方兵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吗？也懒得多说什么，只在心里盘算起来，这回要是王四兵借上门，他拿多少出来合适。
    上回，他这个当老大的可是落了下乘。
    这回也不用担心陈美如不同意了，毕竟，上回借钱，可是得了那么大的好处。
    走了一路，到筒子楼下时，陈美如突然又说，“看来啊，最后还是会卖了达云巷那院子……真是可惜了了。”
    王方兵瞥她一眼，没吭声。
    只在心里想，卖不卖又和你有什么关系？要你可惜什么？
    爬上三楼，走在拥挤杂乱的楼道里，陈美如突然又冷笑一声，“老四怕不是被王昭昭那个臭丫头撺掇的吧？乔丽也是个蠢的，还大学生呢，都当不了家，啧！”
    闻言，王方兵皱了眉头，闷声闷气的说，“说的好像你比老四两口子都聪明一样。”
    “……”
    “你也别把大家都当傻子，其实你就是一个笑话，当谁不知道你打达云巷那个院子的主意呢？！”
    王方兵不只觉得，不如像以前在河边村时，装着死人脸，死都不吭声呢。
    进城这些年，日子是好过了，但不见得有在河边村务农舒心。
    陈美如：“……！”
    莫名一阵鼻酸，发脾气的将掏出来的钥匙砸向王方兵。
    王方兵心一横，说，“消停一点吧，别再作了，我们现在的日子虽然比上不足，但你比起村里的妇女是不是算好过了？”
    陈美如一听这话，只觉得晴天霹雳，“你说我作？”
    王方兵，“打你进城后，每次回村时的作派……你自己回想一下，是不是挺可笑的？”
    说完，他拿钥匙打了门，率先进屋了。
    陈美如僵在门外，好半晌，‘嗷’的一嗓子门嚎出来，冲进来，反手甩上门，歇斯底里的冲王方兵怒吼。
    “王方兵，你这个死没良心的，你说我可笑？我可笑？
    是啊，我可不就是一个笑话吗？早在十来年前，我就已经活成一个笑话了。”
    嘭！
    王四兵先进屋，自己倒了杯凉开水喝，就想倒杯热水，借此叫陈美如进来，不想陈美如突然冲进来，发疯一样的拽他的手，热水瓶掉地上，内胆炸了。
    “这下好了，十几块钱没了。”王方兵叹一口气，无奈的说道。
    陈美如：“……！”
    ……
    被陈美如那个亲妈大伯娘说臭丫头，还说成撺掇王四兵在京市买院子的王昭昭，又有一个包含元旦假期的五天假。
    而因为马上要进的‘组’，她决定只给自己放元旦那一天。
    早上跟着去菜市场，下午一大家子去逛了街，吃过晚饭，看完新闻联播后，还陪着王大海和谢爱莲看了一集武侠电视剧，晚上九点，假期结束。
    接下来，清晨、上午、下午、晚上学习……
    说起来像是从早到晚在学习——确实就是从早到晚学习。
    但一日三餐，加消食和休息，她呈现出来的状态，好像非常的轻松。
    这和她以前在筑山县时，周末不回河边村的话，状态一样，所以谢爱莲他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就还挺乐呵的觉得，大孙女总算有五天假，在家里陪他们了。
    中间乔丽去公用电话亭，打了个电话回筑山县的家。
    王昭昭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们京市的家里没有装电话，好不方便的。
    隔天就拉着乔丽去电话放号营业厅，想问一下可不可以申请安装电话，结果发现，好多人在排队。
    这还只是排队登记申请。
    就是说，在前面还有不知道多少人登记了。
    等轮到了，分到电话号，就可以交初装费，但是！安装上电话，至少还需要等大半年，甚至一年。
    因为安装到户，是需要列好计划的，不可能为某一家单独拉线，得各方面条件都具备，才能安装。
    “昭昭，我们走吧，这个事还是让你四叔来搞吧。”乔丽被眼前的场面给劝退了。
    “好。”
    王昭昭应的飞快，她也是被这人山人海给吓到了。
    心里只稍微想了一下，有没有特批的可能呢？
    不过，接下来进组，要是顺利，可能一两年就能用上‘砖块’一样的无线电话？也可能三四年？
    “79年小日子鬼就开放了第一个蜂窝移动电话网，米国更是在75年就开放了移动电话市场……”王昭昭退出营业厅时，忍不住犯嘀咕。
    乔丽见她嘀嘀咕咕的，好笑的问她，“你这是在嘀咕什么呢？”
    “四婶，在通信这一块，我们也是落后国外一大截啊……”
    王昭昭叹一口气，给乔丽‘讲故事’。
    73年，在老米那个边的街上，一男子突然掏出一个像砖头的无线电话，当街进行通话。
    那人是某个公司的工程技术员，他拿的是世上第一个移动电话。
    “……去年12月，老米已经蜂窝式移动电话系统正式投入商用，而我们上回去国外，已经能看到有人拿着砖块了。”
    乔丽：“……！”
    以前觉得这些事，离他们小老百姓挺远的，此刻突然发现，其实好近啊。
    近到他们家大侄女就在忧心。
    她抬手摸了摸王昭昭晒的发烫的发顶，无声安慰。
    王昭昭扭头，冲她抿唇笑出两个酒窝。
    她没法告诉乔丽，接下来‘进组’就是和这个有关。
    故而，她并不是在伤春悲秋，而是在给自己打鸡血下决心。
    国家花这么多钱培养她，十五岁进大学，就给津贴算工龄，还给补贴，有奖金。
    所以，这几天跟系统要的那些资料，还远远不够，她必须再和系统多要一些资料！
    系统：你的鸡血和决心，是用在从本系统这里媷资料上吗？
    夜深人静时，王昭昭意识进入系统……
    五分钟后，‘她’面前多了两大摞资料。
    该说不说，如果她不搞的像干嘛一样，其实是要不了五分钟的。
    只是要些相关的资料做研究，其实是合理要求，系统是会给她的。
    只是她可能从小就和系统‘不对付’，习惯性的，搞成斗智斗勇的场面。
    “系统，我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可以把这些资料拿出去呢？”
    “什么代价都不可以！”
    “……”
    好吧。
    王昭昭只是顺嘴试一下，万一以前不行的，现在可以了呢？！
    不能拿出去，她就自己学习好，吃透了，再拿出去用咯。
    同时，她还可以把问题总结好，拿出去和许艳妮他们一起研究。
    元旦三天假结束，乔丽和王朝辉要上学了，王昭昭还有两天假。
    于是，已经是一年级学生的王朝辉，有姐姐接送，别提多开心啦 。
    一年级学生也是有‘江湖’的，王朝辉小同学有一个超级厉害，在华大读书的天才姐姐，在开学后不久，便奠定了他在班级里的地位。
    这两天他们班同学，都见到了传说中的天才姐姐，则更加稳固了他的地位。
    “姐姐，我跟你嗦，以前总是和我做对的赵小胖，今天主动找我求和了，说想跟我当朋友。”
    王朝辉跟在王昭昭身边，开心的蹦哒了一下。
    “哇，我家嘟嘟真受欢迎啊。”王昭昭捏了一下他被风吹的有些冰凉的小肉脸。
    “嗯呐，我们班同学都喜欢我，赵小胖还说，明年不和我争班长当了呢。”
    “这样子吗？”
    “不过，我和他说，不行！你得争，咱们要公平竞争，我觉得要有人抢才有意思。”
    王朝辉说到这里，捂着嘴嘿嘿一笑，小模样像只偷着油的小老鼠。
    王昭昭超级配合的问，“那是为什么呢？”
    “因为，反正都是我赢，他抢不过我的呀。”
    “……”
    王昭昭有点子不敢置信，唉哟喂，这是谁家的黑芝麻馅小汤圆啊？
    哦，我家的，哈哈哈哈。
    在师大附小一年级一班的学生中连续两天露脸，成功成为他们的‘女神’后，王昭昭又收拾收拾，回华大了。
    陈沛和楚常英都不在……赶的不巧，他们两拨人完美错开。
    在王昭昭他们回来的前一天，陈沛他们离校，至于去哪里，干什么去了，王昭昭他们没瞎打听。
    许佳莹干脆到210来住这一晚。
    隔天，他们被一辆小巴车接走。
    这一次，只有五个人。
    赵时南‘面试’成功，去计算机研究所当‘旁听生’去了。
    王昭昭他们这次也是在一旁打下手，学习为主。
    不过，王昭昭这几天没少研究通讯方面的知识。
    虽然但是，她希望能在加快国内开始使用模拟式蜂窝电话通信的项目上、出上一份力。
    越学习，越觉得，通信发展是非常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