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拦了辆车。
    白冰最后没忍住，继续问道：“郑警官——”
    “怎么不喊我开奇了？”郑开奇打趣道。
    白冰扭捏了下身子。两人并排坐在后面。她感受着身边男子身上传来的燥热气息，微醺。
    “你好像，对我爹，没有我想的那么差。”
    郑开奇笑了：“因为今晚，我发现你爹啊，还是很有可取之处。”
    见小丫头还有些呆萌，他解释道：“你认字不？”
    “嗯。”
    “对啊，你之前说过，几年前你自己赚了点钱，硬着头皮说去念书识字，上了几年学。你爹如果硬不让你去，拿着钱去耍，你也没招。”
    白冰若有所思。
    “一般家里欠债的，谁家的姑娘轻则被骚扰，重则被卖出去。你能这样堂而皇之的在他们眼前晃悠，肯定是你那个爹，求爷爷告奶奶不让他们动你的。”
    白冰愣住了。
    她的男人只是一晚上时间，就看出了这么多事，而自己整天，只想着父亲的不堪。
    “所以啊，我想多给他点机会。”
    他与自己亲生父亲关系并不好，希望其他的父亲，都是好父亲。
    “去哪老板？”
    “先去布匹店。”
    白冰问去那里干嘛，郑开奇笑骂道：“小傻瓜，我那里可真的只有一床破被子，几年不带洗的，怎么睡？”
    白冰感觉呼吸有点困难。
    去了布匹店，绸缎庄，选了料子，款式，掌柜的连夜连人带货送到了悦来酒馆。
    郑开奇又在门口买了生活用品。
    站在门口，他有些恍惚。
    怎么稀里糊涂的，就要过二人生活了？
    他站了一会，知道这一步进去，就要真的成家立业。毕竟，要给人家个名分。
    “唉，这酒馆还开门的呢。”背后传来一声软软女音。
    郑开奇回头。
    一个带着酒气的西装男半搂着衣蛾旗袍女子。
    凑巧，她穿得青紫色旗袍，那般眼熟。像极了叶维美穿的那身。
    恍惚间，他想起了叶维美。
    面前女子身材高挑，妆容精致。高跟鞋，小挎包，肉丝袜。
    她娇笑着：“帅哥？认识我啊。”
    西装男吐着酒气过来推搡他：“看什么呢你。”
    郑开奇笑道：“对不住，看错人了。”
    女人还想说些什么，男人骂骂咧咧拉着女人走开。
    是啊。
    叶维美那样的女孩子，应该不属于黑暗的地下运动，也不应该因为他招惹任何麻烦。她是上海的顶层家庭，应该穿着精致的礼服，沐浴着阳光。
    郑开奇终于放下包袱，举步进入。
    白冰早早在楼顶收拾好床铺。
    郑开奇在楼下洗了澡，再次回到楼上，白冰已经钻进了被窝，只露出个小脑袋，大眼睛眨啊眨，看着郑开奇，又不敢多看。
    郑开奇看着那张小脸，忽然浑身一个激灵。
    坏了。
    照片！
    李默冒雨送来的照片。
    昨晚太累，跟三位大佬动脑子，把照片的事儿耽误了。
    他一个激灵起来。
    白冰见郑开奇掉头离开，走到旁边的小书桌上，就要起身。
    “躺着，别过来。”
    男人的语气带着命令，让白冰一阵心冷。男人还是不喜欢他么？
    “等我过去。”男人又说话了。
    白冰的心又柔了起来。
    郑开奇仔细端详着从角落里拿出来的照片。
    照片他看过，是十三太保里的一个，这一点，他确认。
    不光是取景角度，还是色质。
    他甚至知道，这是齐多娣从原照片撕下来的。
    应该是第二排最左边的那个。
    个子不高，表情冷峻。
    问题是，齐多娣想说什么呢？
    他最近，除了跟日本人厮混，就是忙着凤姐的事情，再不济就是跟南郊几个老家伙勾心斗角。
    难道那里面有人是他？
    他说不上过目不忘，但火目的小本本他可是经常在心里学习的，现在看人识别已经是他的基本功。
    他悚然一惊。此想起来，好像是厨娘的老公出去见亲戚，家里没有男丁，把火目带回家看门去了。
    也算是废物利用吧。
    照片看出了花，他还是没觉得能看出什么，怕白冰以为他故意冷落她，回头一看，她裹着被子，包着头，坐在那。
    “干嘛包着头？”郑开奇笑了。
    白冰害羞道：“头发，太长了，洗澡时头发湿了，我，没找到擦头发的。”
    “一会我给你找。”
    男人笑着回过头，身子一颤，再次回头看向白冰。
    那眼神，仿佛要吃了白冰。
    白冰的心扑通扑通跳动。
    郑开奇一个箭步到了白冰面前，双手仅仅抓住她的胳膊。仔细盯着白冰那张美人胚子脸。
    她激动，害怕，有些哆嗦。
    她闭上了眼睛。
    男人摘下了她的头巾，摩挲着她的头发，又戴上，又摘下。反反复复。
    白冰有些羞恼，心想男人调皮，睁眼看去，却见男人脸色惨白，如见鬼魅。
    我头上有东西？
    白冰被男人吓坏了。
    她急忙摸了摸头上。手感很好啊。
    “不可能，不可能的。”
    郑开奇喃喃着，麻木起身，丢了魂一样。
    “开奇哥，你怎么了？”
    “不可能的。怎么会是她？”
    郑开奇心乱如麻，头皮发紧。
    他终于看的出来，这张照片上，神色严肃，阴狠表情的男人，竟然跟凤姐，一模一样。
    唯一的区别，就是一个是长衫男人，一个是精致妆容的烫发旗袍女人。
    但如果没有了发型，身材，衣衫的区别，五官一模一样。
    分明是一个人。
    这位十三太保，本身就是女人？只是身穿男装赴约拍照？
    还是说他本身就是男人，伪装成了女人？
    不管是男是女，是这招照片上的人，这是定局了。
    他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他跟着楚老三，见到了南郊十余位大佬，她是其中之一。
    在酒席上，她谨小慎微，演好了一个女人游走在男权中的逢迎和弱势求生存。
    转而在酒馆，甩给郑开奇五根金条，成了霸气十足的女大佬，气场十足。
    后来几次帮郑开奇。
    这一切的一切，在郑开奇看来，她是一个心中有信仰的女中豪杰。
    她甚至能猜到，郑开奇的地下党身份，就是哪一部分分不清而已。
    这也没有暴露他郑开奇。
    这也是郑开奇现在拼命救她的原因。
    但是，齐多娣这张照片，又把所有好的猜测摔在他脸上。
    除了好人对他好以外，别有用心的坏人，也可以。
    郑开奇深深吸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