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聊,就聊到了下半夜。
郑开奇知道,现在特务科是最空闲最无事的时候。
等楚老二巩固了他的心地盘,肯定会问特务科要人要囚犯要资金,而特务科经过刘氏父子的巩固手段,肯定更加凝心聚力。
他和楚老二的不合是尽人皆知,两方混战的最直接表现形式,就是抓捕地下党。
郑开奇推测,再过一段时间,上海的形势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平静。
齐多娣点头,“我很赞同你的意见。你们特务科最近是清闲,但日本的谍报组织一直没有停下对我地下电台的监控和围追堵截,现在情报越来越难往外传递,而你这边提供的消息又比较多,有些比较重要的,还真得及时发出去的。”
郑开奇对这玩意是一窍不通,“发上一段电报,得多长时间?”
“十分钟半小时不好说。”
郑开奇说想想办法,总有办法的。他又提到了楚老三的事情。
齐多娣说道:“这个楚老三,我们一直在观察,他是什么样的人呢?心狠手辣形容厉害了,但也不是什么善类。不过他有一股真正的草莽气息,好面子,贪财好色,跟他哥哥楚老二相比,他没有明确的政治是非,他觉得日本人坏,也没觉得国民党好,对共产党更是没有任何倾向。”
郑开奇沉吟片刻,“老齐你想干什么?我并不那么看楚老二,我觉得,他的水,很深。”
“哦?从何而来。”
郑开奇摇头,“以后再说。”他也是从这次楚老三突然由豹子变狼,给他的错觉。
以往自己对他的认识,跟齐多娣刚才说的一样。
但上次吃了那顿饭后,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楚老三变了,不,或者说,楚老三过度劳累,不经意间露出了本来面目。
他猥琐贪财,好色,五大三粗不假,心中的心思,就不好说了。
知道楚老三在研究日军神秘小楼后,郑开奇就想给他下个套,看一看他到底是什么成份。
如果李默那边进行的快,那就先做营救工作。如果实在是慢,那就先搞一搞楚老三,当然,他不合适出面。
特务科里跟楚老二不对付的,都看不起楚老三。
齐多娣说道:“这段时间,情报也比较少,你开展西郊营救后,我就先无线电静默,多派些人手在监狱外围收集着情报。”
郑开奇说道:“放心吧,特务科老郭说了,只要不是倒霉碰上日本人,没有人关心谁送谁的。”
齐多娣叹了口气道,“什么时候,咱们也能做到,想捞个人,打个电话就可以,那证明咱们的群众基础够了。”
“好说,不断的砸钱,自然能砸出来门道的。”郑开奇笑了,“西郊监狱那两天是花的不多,输了二十来个大洋,但是我疏通老郭那酒鬼的关系,可是实打实的好些物资的。”
“不管多少钱,只要真能从西郊监狱救出叶维美,甚至于仅仅捞出一个同志,也就没白花。”
郑开奇一直没问镇江那条线的事,今晚精神不错,就继续聊。
“镇江那条线,开奇。我不是有心瞒你,而是尚未确定下来。”
齐多娣的意思是,已经从那条线,走了几次不是很重要的物资来往,稍微确定了这条运输线。
“不过对这条线上一些必须经手的同志的政治审核,还没有结束,除非是培养成自己的关系,否则无法完全信任。”
郑开奇欲言又止,齐多娣踢了他一脚,他才说了心里话,“政治审核和组织纪律,该走的走,但是,我觉得,绝大多数人虽然不大清楚共产党是干什么的,但起码知道抗日的人是好人。咱们特殊情况特殊对待,那一老一少跟老雷一样,也是山东的,豪爽。不妨试一试,就说是抗日物资,让他们送一次。”
齐多娣有些犹豫,郑开奇说道:“为了一条隐秘成熟的交通线,放点大饵我觉得没什么,对我来说,就是针对某些罪大恶极的青帮来上一次围剿的事。”
“总得有第一次。老孟之前说过,每个人对党的认识是逐步推进的。我们云讯他们怀疑,不理解,甚至排斥。但是,一个抗日的人,谁都不会排斥的。”
“那我申请申请,试试?”
齐多娣说道:“我也得跟你说说,老孟之前教你的太少。一般涉及你的情报,我只对中央局里老首长汇报,其他人在我的要求下,都不知道你的存在。但是,你提议的营救,转移,协助,支援等任务,需要协调线上的事情,我就需要跟组织汇报,首长就得开会讨论。”
他看着郑开奇笑,“我可是跟你说过好多次了,之所以我能直接跟书记对接,完全是因为警务系统里打入了一个你。你的身份是绝密。”
郑开奇眨了眨眼睛,“咱们书记官不小吧?能见着大领导吧?”
齐多娣笑骂道,“换个人问,换个人听,你这句话,就得受大批评。可把你操心坏了。”
“组织运行有组织运行的习惯,任何情报得上报,行动得上报,这是铁律,是为了你的安全,也是为了更好的配合你。也就是老孟那边事情发生的太快,你没正经受过系统的培训,在这里惹笑话。”
郑开奇眨眨眼睛:“也就是说,这次西郊监狱的事,你也会汇报。”
齐多娣笑道:“你放心,西郊监狱的事儿几乎就是咱们三个人就办了,剩余的一些打杂的事儿,我手下现在又不是没人,够用。”
齐多娣有一件事,一直没跟郑开奇说。
老孟一个月前离开了陕北,本该在近期通过秘密通道进入上海的,但是还没有出现。
中央局和陕北,都没有了老孟的消息。
书记跟齐多娣说了一嘴,让他先不要告诉郑开奇。书记近期也离开了上海,去往陕北述职,甚至,还带走了一部分郑开奇搞的金条。
齐多娣很想告诉郑开奇,陕北的开发也有他出的一部分力。
目前各地根据地,敌后战场,都是步步吃紧,日本人的正面战场的摧枯拉朽,给了全国人民非常强的压迫,中原阵地更是节节败退,粮食,民生都到了刻不容缓的紧要关头。
而只有上海地区,在郑开奇的搜刮之下,反而能提供点钱财。
虽说杯水车薪,但正面影响的意义,却是巨大的。
在某种层面上告诉了其他地区的敌后工作者,上海有人在做,而且做的很好,就在日本人大本营的眼皮子底下。
当然,这会给郑开奇的工作带来早晚的威胁,不过。相对于影响,想必郑开奇也不在意。
他没说书记回陕北的事儿,只是说了各地下组织都在宣扬上海有个未亡人,一直在日本人眼皮子底下挖情报,抢黄金。
“代号未亡人的地工,这一段时间,都被各个地方的地下组织,开会组织学习,激励,”
郑开奇脸皮子再厚也有点红了。
“是吧?我可没那么厉害,哈哈。”
“不过跟你说,这种宣传是有危险的,一旦有地方同志被抓,上海这边的情况就会被知晓,你的嫌疑,就会被无限放大。”
郑开奇看傻子一样看着他,“没有这些宣传,我就没有嫌疑了?”
齐多娣狠狠搓了把脸,“是啊。上海地下工作发展的越好,你这个野路子出身又被寄予厚望的人,不免就要成为眼中钉和肉中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