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两人很晚才分开。
    被郑开奇遗忘的人在特务科门口等待了大半个晚上，差点被巡逻的日本人发现。他是个没有良民证的黑人。
    孟不凡再次领教了郑开奇的不要脸，骂骂咧咧迈着冻麻了的腿在寒风中离开。
    这次他冤枉郑开奇了。他需要郑开奇，郑开奇也需要他，这次是真忘了。
    不是故意空着他。
    第二天，在办公室窝了一宿的郑开奇醒来就嚷着嗓子疼，婷婷那边就抱着秋梨羹靠了过来。
    “知道您昨晚肯定熬夜抽烟，一大早给您熬的。”
    当然，还有点心，糕点，以及郑开奇爱吃的早餐。
    没的说。
    “婷婷，被你这么伺候的，我是真的不舍得你走啊。”天干物燥嗓子疼，他又抽了一晚上的烟，这碗秋梨羹，没的说。
    郑开奇吃饱喝足，看了看表，九点多了。
    办公室里坐满了人，温庆犹豫片刻，问道：“哥，你要让婷婷走啊。”
    郑开奇笑了：“怎么，不舍得啊。”
    “没。”温庆挠挠头，“我就是替大家伙问问。”
    婷婷站在那不说话。
    郑开奇把婷婷喊到面前，说道：“这么温柔贤淑的大姑娘，我不能老让她跟咱们掺和在一起，刚开始的本意，是守住你们各自家人的生意。当然，只要你们家人的买卖没那么离谱，即使你们走了，以后也还会照顾到，你们不用担心。”
    他看向婷婷，“这几天吧，准备准备，去市政厅上班，有了在特务科的履历，进市政厅的问题不大，至于进哪个部门，这得看郭达使多大劲。”
    “他为什么帮我？”婷婷问了句，小张三那边溜过来，“那还用问啊，肯定是开奇哥给他好处了，不然就郭达那货，能主动出去抓个军统回来，是不哥？”
    “我不想走，我想在这里。”婷婷感动坏了，她是真不想离开。
    “得走。以后日本人对特务科的约束会越来越强，每个人都很危险。只要你们能发挥你们的余热，为上海做点贡献，在哪里都是一样。只要别忘了你们是中国人就行。”
    知道郑开奇的脾气，众人也就不再说话，都有些跟婷婷恋恋不舍。
    “别特么一个个扭扭捏捏的，以后想见面吃饭不就是打个电话的事。都麻利的去准备，咱们今天去游龙码头。”
    “我们都无所谓的，就怕一些小年轻心里难受，哈哈哈哈。”小张三在那添油加醋。
    郑开奇笑道：“年前，除了温庆他们，你们都得走。”
    小张三立马笑不出来了。小油王和池生立马想到了自己。
    “十分钟后出发。”
    郑开奇想了想，“婷婷照样看家，温庆和阿标留下。”
    郑开奇提着手纸就往厕所走，阿标还想说什么，小张三拦住了他，说道：“行了，以后你们跟着他的日子还长着呢。好好干。”
    这几个估计要被派出去的人更加珍惜跟着郑开奇的最后这段日子。
    郑开奇不是要给温庆和婷婷时间温存，而是一辆车最多就是五个人，从特务科到码头路途不近，自行车可去不了那么远。
    小郭现在是专职司机，到了码头，还有日本人在那边查可能存在的共产党。毕竟，张玉莲是从这里离开。
    几个日本巡逻兵还想跟这群黑皮硬一下态度。小张三这群人跟郑开奇时间长了，个个作风彪悍，一把推开日本兵，“滚一边去，我们奉命检查。”
    那边看热闹的工人货场主都大为惊讶。有敢跟日本人刚的黑皮？
    眼见着这群黑皮直接进了码头老板的办公室，又都议论纷纷起来。还没扯上两句闲天儿，码头老板就倒飞出来，还没哭嚎两句，就又被拽了进去。
    “应该是前几天有个黑皮队长被偷袭，这是来报复来了。”
    “活该，都不是什么好玩意，狗咬狗一嘴毛。打死最好。”
    黄金翔正慌乱的拿桌子上的纸拼命堵自己的鼻血。这群黑皮，真的敢下手啊。
    “你叫黄金翔，那个名字带荣的大佬，是你家亲戚啊。”郑开奇笑眯眯的问道。
    “没有，没有。我们只是同姓同辈分，我不认识他老人家的。”
    黄金翔叫苦不迭，上次在自己的办公室，面前这位队长被偷袭，这次很明显是来找事来了。可是他没有丝毫的招！说个不好听的，真要把他黄金翔当成设局的同党抓起来，他也一点脾气没有。当然，走走关系打点打点钱也能出来，就怕吃苦受罪还得大量吐钱，所以现在受点皮肉之苦，他算是忍了。
    “不认识好，我谁的面子也不给。去，把码头所有货仓和船舱的货底单拿来我看看。”
    黄金翔颤声道：“您这是何意啊？郑队长，这些货的主人，非富即贵，我劝您，别给自己找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