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港。
顾东来收好了良民证,过了安检后,抬头打眼看了眼这城池,比上海小了不止一圈。
这次来张家港,不知道何时能回去,他又想早点回去,上了附近最高的一处城楼,大大方方喝了一碗蘑菇汤,啃了两张饼,找准了方向,立马动身。
西南方向的农田边上有一个无人的小土坟,杜如萍缓缓起身,火纸燃烧起来的烟雾迷了她的眼睛。
粉目猩红,身材婀娜。
她猛然转身。
不远处的石头上,站着一个双手抱胸,正上下审视她的高大青年。
得比她高一个头。
她本身就是细长婀娜的女人,这个男人,好高。
又高又壮。
杜如萍捡起了地上的竹盒,迈着优雅的步子就要离开,却见男人拦在了他必走的小道上。
她换了下左手提着竹盒,右手往旗袍袖子里一缩,继续往前走。
两人的距离从五十米缩减到了五米,男人依旧拦在那,杜如萍走得愈发坚定。脚下越来越快。
“郑开奇让我来找——”男人开口的瞬间,女人右手猛然挥出,指尖夹着一枚细细的针尖。
眼看就要划到男人的喉咙,男人的手稳稳抓住了她手腕。
“你!”
男人再次重复了一遍,“让我来找你前,他说,你如果不来这个坟头祭拜,就不用找你,如果你来了,那就跟你见上一面。”
“我叫顾东来,他的车夫。”
顾东来松了手,杜如萍笑道:“他可没有你这种身手。”
“所以我是他的车夫。我还教了他腹部呼吸法。”
杜如萍这才放下戒备,说道:“那种反人类的呼吸法子是你教的?他学的可不够好。”
上次,他的确见过郑开奇闲暇时练过那个吸气肚子瘪,呼吸肚子鼓的练气法子。
“我一个好兄弟教的,强身健体不用愁。”郑开奇当时说。
顾东来笑了笑,“他用不着学好。”言下之意,有他在。
“有事么?”
“有。”
杜如萍往前走,“不介意的话,跟我走。”
横跨了整个主干道,到了城门的东北边,杜如萍带他进了一个小院子,院子里猴坐着一个半个孩子,虽然穿着衣服,明显是不习惯的样子。
此时见到杜如萍身后来了陌生人,他已经开始龇牙,手放在脚前,脚上并没有穿鞋,手脚指甲都很长,此时脚指甲已经嵌入地里,随时要扑出去。
顾东来微微停了下,随即继续往前走。
郑开奇把张家港所有事情都说给他听,顾东来知道有这个午夜幽灵,午夜恶魔,是个狼孩。
“他怎么到了你这里?”顾东来大大咧咧进了院子,没有多走一步。
站在了院子门口。那狼孩的眼睛已经快绿了,死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杜如萍这才笑了:“他连这个都跟他说了。”
“不是他闲得慌,是这次的事儿,得需要几个人帮忙。”
顾东来猛然上前一步,那狼孩嘶吼一声,从顾东来眼前消失。
“好快——”
即便郑开奇叮嘱过他,顾东来还是吓了一跳。
他深吸一口气,身子猛的后仰下蹲,然后一个身影从天而降,眼看就要踩在顾东来的脚上,顾东来伸手猛地一抓,只是抓住了衣服。那狼孩脱离了衣服的束缚,再次从顾东来眼前消失,顾东来不再多动作,大大吸了口气,整个前胸后背都膨胀了半圈。那狼孩就蹲坐在他肩膀上。
“停。”
那边杜如萍赶紧喝止,对着狼孩比划半天。
狼孩才跳了下来,跑到一边。
顾东来看了眼左右,肩膀上各有几个窟窿眼子。
“不是不及时呵斥,是他在脾气上,谁的话也不听。”杜如萍解释道。
“能理解。”
两人就坐在院子里,顾东来说道:“我们追查了一个神秘人物,此人可能是中国人,也可能是日本人,有点私人恩怨,他前几天来到了张家港,这里我不熟,郑开奇推荐我来找你。”
杜如萍想了想道:“那人去了哪里?”
“张家港宪兵队。”
杜如萍笑道:“那里可是龙潭虎穴,危险的紧,我为什么要帮你们?”
顾东来回道:“我不知道,郑开奇让我来,我就来了。”
杜如萍默了默,说道:“他如今怎么样?”
“特务科一个小队长。”
“升官了嘛。”杜如萍心情好了些,“好,我答应了。”
顾东来说道:“还需要一个人。”
“谁?”杜如萍诧异道。
“那个耳朵很好的人。”顾东来说道,“那个文质彬彬的小田。”
院子内侧的木门大开,小田从房间里出来,“你找我?”
顾东来看了看男人,又看了看女人,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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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午的时间,小关收获很大。
他发现心理学还是很好用的,在已经吐露了大部分罪行后,这个不承认自己是共党的李东山,最终还是招认了。
当然,郑开奇在其中也帮了些小忙。最终的结局是好的。这小子不光是共党,而且还是老党员,并且在上海的身份很高。
在李东山的诉说下,郑开奇的引导下,小关的努力下,一个共产党的崛起已经势不可挡。
他先是在十年前往返于广州玩耍时,就先加入了国民党,后来信仰动摇,于五年前加入了共产党,这段时间内,他先后为国民党共产党做事,并于近日在新四军要求下订购了一批冬日用棉军装和棉被,支援抗日。
一切准备就绪,还没来得及和小关弹冠相庆,去警察局开会的老刘刘科长就赶了回来,连忙召见了他。
此时夕阳西下,最靠近西侧的刘科长办公室此时夕阳满堂。
老刘背着光,郑开奇一进入办公室,老刘就猛地一拍桌子,喝道:“到底怎么回事!”
郑开奇反问道:“科长,什么怎么回事?我听得有点懵懂。”
“你不是懵懂,是愚蠢!”老刘把那实木桌子快拍成鼓了,手背都通红一片。
“你想干什么啊我的郑大队长,嗯?你知道你抓的是谁么?刚当上队长你是要上天啊你啊。”老刘不知是苦口婆心还是情绪崩溃,唾沫星子在一米外的郑开奇脸上落地生根,他指着郑开奇的鼻子一阵臭骂,之前的散淡模样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