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的聚会时间很长，几个弟兄们都神色严峻。
    “小油王的任务由小郭一会探望时传达清楚。阿标那边就交给温庆。”
    郑开奇跟她们传达完任务，马不停蹄离开，见了一家三口正在小饭馆吃饭的小田杜如萍三人。
    又是一阵低鸣耳语，小田听得一愣一愣的，惊道：“这年，你不过了？”
    杜如萍也失去了那调侃模样，沉声道：“郑开奇，你这是图什么？”
    郑开奇说了宪兵队的秘密处决名单之事。
    “六十多个人，会在明日腊月二十九被处决。你们说，他们过不了年，日本人凭什么过好年？门都没有一点。”
    目前的局势，是楚老二重伤住院，不会添乱，特务科都在为过年做各种审计，汇报，分钱。
    郑开奇只需要对付分心别处的宪兵队和高高在上的特高科。
    他不擅长以弱胜强，他擅长的是站在黑暗中，凝望明处的破绽。
    “我很忙，走了，你们按计实施，切记，不要暴露身份。”
    他确实很忙，马不停蹄到了西郊。
    自从凤姐从宪兵队监狱出来，她就把主要生意都转到西郊，并开始把生意往重工业和矿产转移。她认为乱世的金银看起来不如踏实的实业好用。
    当然，郑开奇看不懂商人的布局，只是来见铁塔。
    凤姐不缺钱，铁塔自然也不缺。郑开奇来，带着几个大馆子的肉票，骨头票。
    跟铁塔的商谈简单。总共六句话。
    “我给你带了些东北口味菜馆的常年肉票与骨头票。”
    “说事。”
    “杀几个倭寇？”
    “什么时候？”
    “年前。”
    “放下票子和计划详单，滚蛋，这里没你的饭。”
    被“礼送”出门，郑开奇撇撇嘴，还是回去搂着媳妇睡觉好啊。
    他知道，此时齐多娣已经在欧阳翠莲的保护下去了张家港，那里有一个共党小分队需要联络，还有那把狙击枪。
    李默在租界已经有了跑断腿的迹象，家中老婆肯定会白眼相加的。
    只有他郑开奇，再去见一个人，就能踏实回去搂老婆睡觉。
    刚回到本帮菜馆吃了顾嫂的晚饭，跟墨三沟通了第二天的闽锋见面细则，并提了一句，“我听说你们军统有一个烟花爆竹厂，牟利甚多。”
    墨三以为郑开奇想分点利润，直言不讳道：“没得问题，特别是一过年，效益颇为不错。”
    郑开奇摇摇头，“老墨，既然我参加了军统，只有被动的功绩怎么能行，你准备一定的量，我有个消息，可能会用上。”
    墨三深吸了口气，“什么消息？”
    电话响了。郑开奇刚张开的嘴又闭了回去。看了眼墨三，他过去接听。
    “我。”
    “知道是你，你不是我儿子的老子么？”
    郑开奇头皮发麻，“哦，你啊。”
    “你再不来，我拿刀去剁了你。”张老三挂了电话。
    郑开奇挂了电话，骂骂咧咧，“老东西脾气还不小。”
    墨三惊讶道：“谁？”
    “没事，我得去趟特务科，今天我的小队值班。”他看了看楚秀娥，“你俩商量下炸药的事，越大越好，越多越好。具体任务，明天你拿到名单后，会有人告诉你。”
    郑开奇笑着对两人说道：“你们放心，这个任务如果成了，绝对能让你们过一个好年。”
    *******
    特务科对面的住宅楼。
    张老三大刀金马坐着，见郑开奇开门进来，“你这里还藏过女人？”
    郑开奇道：“你碰上了？”
    “还真有？”张老三说道：“你小子，膨胀了啊。”
    “不敢，一个信得过的朋友在这里偶尔住几天。”郑开奇上前，见茶叶早泡好，亲自给张老三倒茶。
    他深知，张老三不是来兴师问罪，只是来要个确切的时间。
    他与小张三的“周瑜打黄盖”，本就是事先约定好的戏。
    兄弟反目，同室操戈，这是日本人最爱看的戏码。
    他之前跟小张三聊过，当时小张三脸色巨变，“哥，你来真的啊。”
    点好酒菜等着他的郑开奇点头道：“不错，这件事一举两得，一是，让咱们的关系表面上撕裂，不管是哪一方面，都会重新掂量你的分量。日本人乐于见到咱们彼此分裂，甚至特务科也会喜欢看到以往的一对好下属分崩离析。”
    小张三沉默片刻，“这倒是。”
    “另外一点，就是咱们聚在一起也不是回事，一举一动太容易被聚焦，无法分身，还有就是你们永远跳不出我的范围。我位卑权低，你们就也上不去。”
    “站到我的对立面，才能跳出去。”
    “也方便我们行事。”
    这才有了小张三的变节。
    此事张老三是不同意的，“你有点事老子又出枪又出人的，你什么意思，让我儿子先出这个风头？万一失败了怎么算？他有可能就只能在南郊混了。”
    郑开奇又花了一番时间跟老的聊了在南郊的好处。
    安全，事不多，伪警总比特务好太多。
    郑开奇说的言真意切，张老三也不是好糊弄的。
    “老子什么辈分的青帮？怕不安全？怕事多？”
    两人当时唇枪舌战许久，一个骂着“从没见过如此丧心病狂不顾儿子危险的老匹夫”，一个嘲讽“也不知是哪个小王八蛋没那本事整天答应这答应那”，最后张老三说，用他儿子也可以，不过得答应他一件事情。
    杀一个日本人。
    郑开奇问了职务和名字，没有多问原因。
    张老三说那名字时，表情冷淡，毫无感情。
    郑开奇知道，小张三的母亲惨死日本人军官手中。
    “我答应了。”
    今夜，张老三让郑开奇来，就是要一个方案的。
    早有腹稿的郑开奇笑道：“自然是早早准备好了，如果没有什么差错的话，我给你个时间地点，那个日本军官，你亲自杀不是更好？”
    张老三动容道：“你那么有把握？”
    “差不太多。如果不行，我替你杀。”
    “行。”张老三满意道：“只要他死，谁杀都行，我杀最好。到时你我根据情况——”
    “我无法到场，”郑开奇说道：“估计那时，我还在宪兵队的监狱里。”
    望着张老三惊愕的老脸，郑开奇说道：“预祝您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