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开奇淡淡一笑，“哎呀，李总有心了。”
    李春秋站起身，目送郑开奇开车离开。
    早餐他没有吃一点东西。
    与其说是吃饭，不如说在伺候别人吃饭。
    李青山走过来说道：“爸，他上班去了。”
    李春秋面无表情。
    特务科在放了几挂震天响的鞭炮后，正式上班。老刘笑呵呵拱手说道：“诸位同仁，新年快乐。”
    寒暄着，大家伙上楼进入了工作状态，郑开奇才开着车进了特务科大院。
    一个轮值看门的巡警小跑着过来，“郑队长，新年快乐。”
    郑开奇哈哈着：“新年快乐。”
    “队长，您的车胎后轱辘没大有气了，您可注意点。”
    郑开奇下了车，笑眯眯扫了眼车。
    后轮胎确实有点塌陷。
    不应该的，李春秋给自己修好了车，打气这种简单操作实属随手之劳，他不可能有此低等疏忽。
    他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掏了包烟出来扔了过去，“你小子眼挺尖。”
    巡警笑嘻嘻接过烟，千恩万谢。都是穷人家的孩子。
    打发了他，郑开奇看着左右没人，打开了后备箱一看。
    黄光耀眼！
    连个箱子都没有，整个后备箱，都是一摞摞的半斤金条。
    后备箱塞了百斤重的玩意，不得把轮胎压瘪？
    郑开奇感慨。
    为什么权力是如此迷人。
    工资十几个大洋，却总能收到各种各样的几十倍上百倍的收入。
    还能决定别人的生死和安危，虚荣心满满。
    “乱花渐欲迷人眼啊。”
    盖上盖子锁上车，到了办公室给几小寒暄，就回到自己的小办公室。
    百斤黄金看似不少，但想挽救整个李氏家族？甚至于牵扯到了市长的屁股？
    不够。
    他也深知，对于李春秋这种顶级商界大佬，对于对手的审视和期待，如果不能满足他，他会轻视，乃至于心生杀机。
    从酒哥那要到了古力的电话，经过了秘书的转述和等待，终于等到了古力。
    “郑开奇？”古力有些纳闷，这黑皮现在胆子如此之大了？一个特务科小小的副队长，敢来骚扰市长的首席大秘？
    “哎呀，古秘书，给您拜年了，祝您新的一年事业更上一层楼！”
    古力几次想打断郑开奇，想起在海军俱乐部这小子的莽劲，一来是不碍眼，二来也懒得跟他掰扯，等郑开奇说完吉祥话，他心中冷笑。
    事业更上一层楼？
    自己是市长首席大秘，在这个世道，比许多重要部门的司长还要重要，还是说让自己当市长？
    真是不知所谓的狗汉奸。
    “没事我挂了。”
    讲真，这五个字都是爱扇人耳光的古力秘书，给了之前有过接触的郑开奇很大的面子。
    他这个身份，连特务科一把手老刘科长都很难见一面，跟公安局局长说话都是颐指气使，局长秘书抬手就打，丝毫不用顾忌影响力。
    甚至于，想拿掉特务科的一个队长，只需要跟公安局长表示不满意，就能直接撤下来。
    五个字，很大的面子了。
    结果那位郑副大局长来了句“等等”，然后就含含糊糊。
    古力哪里有空理他，直接挂了电话。
    想给古力拜年的上海滩人物，能排到明年。哪里有空理他？
    “你——”他刚跟自己的秘书开了个头，电话又响了，古力拿起电话，“有完没完？”
    “古秘书，您身边有别人么？我有事要跟您汇报一下。”郑开奇神秘兮兮。
    大人物的秘书，最反感别人跟他搞神秘，这里面有很多忌讳。
    “胡闹。”古力恼怒。
    郑开奇急忙补充了句，“是有关于李青山和南郊庙会遇袭案的。”
    古力眨了眨眼睛，突然觉得心脏跳的好急。
    “半小时后打过来。”
    古力没有了跟自己秘书交接的兴趣，只是简单安排了些任务，就陷入了沉思。
    李青山，南郊庙会遇袭案......
    两个完全不搭界的事情从郑开奇嘴里吐出来，有着奇妙的魅力。
    郑开奇遇袭案被广为传播，普罗大众对于黑皮特务被刺杀是喜闻乐见的。
    古力也曾当过餐后甜点对待。
    现在嘛。
    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李青山一时冲动，派人刺杀郑开奇？
    还是郑开奇想趁机诬陷？
    不是共产党干的么？
    日本人可是在内部公开过，抓住了共产党中高层干部。
    古力一时间心乱如麻。
    付市长已经经不起这种与共产党沾边的花边新闻了。
    先是行政秘书常伟被爆是地下党，现在又要轮到到他的亲外甥了？
    刺杀特务，殃及宪兵队中佐？涉共？
    即便十几年的涵养功夫，他还是忍不住想骂街。
    “李青山啊李青山，我——”
    古力狠狠了自己桌子一巴掌。随即无声惨叫，抬手一看，掌边有一道划痕，一根小木毛刺挤进他的皮下肉里。
    面无表情的拽了出来，古力的只想找个人抽一抽，最后慨然一叹。
    这新的一年，开局不是很顺。市长的处境，不会比过去的一年还要惨吧？
    电话响了。
    古力铁青着脸，说了个地点，约了郑开奇见面。
    日本人的手段，他是领教的。很多事情都不在电话里聊。
    再一次见到郑开奇，他浑身是伤。脸上有崭新的纱布，虽然穿着，也能看见里面的纱布。
    古力哼了声，“郑警官这个年过的，惊心动魄啊。”
    “古秘书！咱们老相识了，别客套了，咱们直来直去吧，我一会还忙呢。”
    古力是真想一个大嘴巴子抽过去啊。
    我堂堂市政厅的秘书处一把手，不会比你一个狗特务忙？
    老子都还没说呢，你在这里摆什么谱？
    他没好气道：“你说。抓紧说。”
    郑开奇站起身，缠着纱布的脑袋凑了过来，被古力推了回去。
    郑开奇不再坚持，坐在那说道：“哎呀，今天早上李春秋来找我了，李青山承认，大年三十那晚上，是他派了四个人刺杀的我。过程中，还误伤了浅川寿中佐。”
    “其实这事吧我忍口气也就算了，巧就巧在，除了这四个人，还有个老贼共党刺杀我，我就是被他捅了。日本人抓了他，知道他是共产党了。”
    古力腾地站了起来。指着郑开奇的嘴，手都哆嗦了。
    郑开奇继续说道：“其实我无意跟大人物纠缠，我也碰不起你们。本想就这样算了，日本人不知道咱们也不找事。
    可是，他派去的几个人里有一个现在在陆军医院。日本人等着他醒来呢。”
    古力一下子瘫在座位上，“完了。”
    郑开奇淡淡道：“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