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界，夜色朦胧。
酒吧里音乐缭绕，孟不凡优雅起身，朝观众席微微躬身致意，身着白礼服的他出了酒吧，回到自己住所。自从李默知道自己的住所后，他又用经费找了套房子。
除非特殊情况，或者跟李默约好见面，他会在老地方露面外，其他时间都是在这里住。无他，安全。
在安全面前，在军统的利益面前，连妹妹都需要防着，何况是地下党李默。
他盯着手中的一张纸，翻来覆去的看。
共产党的路子越来越广了，这种特高科内部的资料都能拿到。
几个伪政府的小部门职员跟宪兵队的人玩起了海关走私，而且持续时间长，内容也五花八门。
在他看来，那些小职员无关大局，倒是几个宪兵队作奸犯科的小军官，是不是可以尝试接触接触。
只要是钱够，应该能建立起一种关系。
在孟不凡看来，这是一种不会亏本的投资。
他又再次想到情报的来源，暗暗心惊。
以李默为首的共产党，是通过什么渠道得到如此高级别又隐秘的情报的？
李默的德行，能力，性格，心性，在孟不凡数十次舔着脸的凑热闹和接触中，早就了如指掌。
他有力量，有准头，标准的执行性人才。执行个什么对普通特务来说极难的任务，李默不在话下，甚至轻而易举。
比如盛传的大戏院惨案和吴淞口客轮爆炸案，能做成这种破坏的，在他认识的共产党里，李默当之无愧。
但上天不会如此眷顾一人，有了超强的身手后，逻辑编辑能力，绝对不会强。
一个人太相信自己的身手，相信能“一力降十会”，就不会多思考多揣摩。
同样的，一个人脑子太聪明，手腕太强，就不愿意修炼身手。
一来是精力有限，也可能是能力有限。最大的原因，还在于特工世界“够用就行”。
太过完美，太过厉害，就无法泯与众人。被人盯上，就是灭顶之灾。
他孟不凡自认，身手六十分，脑子八十分。
够用。
李默的身手嘛，能有八十分，脑袋瓜子及格就不错了。
“李默的上面，肯定有高手。会不会是前阵子在特务科挂名的那个从港口医院被劫走的人？”
他几次跟踪李默，都被甩脱，后来跟李默确定了合作关系后，也曾私下跟踪过，被李默严令禁止，并警告过。
这个便宜妹夫，身手和意识是真不错。
自己自愧不如。
“去找他。”
孟不凡决定用他的聪明智慧去征服李默，之前对他下手太软，这个妹夫有点膨胀。
李默此时刚把顾东来送出去不远，顾东来回道：“回去吧，家里女人不知道你接什么客人在外面这么长时间。意思我带到了，未亡人的意思就是，你伺机跟你的便宜大舅哥提及，其他的你见机行事。”
李默沉默半天，说道：“他们准备什么时候让我工作？”
顾东来讶异，“这就是工作。”
李默看着顾东来，“大戏院我没参与，我忍了。客轮没我的事我也没意见。现在阿离有组织里的大姐照顾，我彻底脱身了。可以做一些工作。”
顾东来建议道：“默哥，工作不一定是杀人嘛。”
李默坚持道：“我出手，能降低很多人的危险几率。”
顾东来说道：“默哥，你不是也听说了，年前的动作太大，宪兵队筹备清乡，特高科在严查凶手，都是咱们静默的原因。”
“这个时间，学校开学，工厂复工，是工运组和学运组最需要默默发展队伍的时候，未亡人的意思，一切，等两件案子尘埃落定，宪兵队清乡结束再说。”
“郑——”李默改口道：“未亡人他就是不想让我出去。”
“我也不出去，就在家里待着。”顾东来说道：“啊对了，上次说的修道院的事，你抓紧跟进一下，未亡人又催了。”
“知道了知道了，”李默有些烦躁，他终于体会到义父的心情。
浑身有劲用不出，看着小鬼子在街上耀武扬威。在租界明明能看出来谁是特务，他也不能偷偷摸摸出手了。
他憋屈啊。
顾东来的人影早就消失在浓浓迷雾里，李默还站在街角发呆。
“嘛呢？妹夫？饭恰了否？”孟不凡笑嘻嘻走了过来，李默一看他空着手，脸色一黑，起身就往弄堂里走。
“别别别，不进屋了，说点正事，免得打扰丫头休息。”孟不凡拦住了李默，李默没好气道：“怎么？大舅哥，给了你情报你不言谢，我忍了，还大半夜空着手来。你怎么好意思？”
“来得急，来得急。”孟不凡嘿嘿笑道，“来的着急了不是么？”
“有话说。”李默蹲了下去，屁股对着孟不凡。
孟不凡笑呵呵道：“是这样的，你看。我回去看了看那情报，真的是杨修之死，鸡肋鸡肋啊。”
“放人屁行不行？”李默烦躁道。
“李默！怎么跟你大舅哥说话呢？”孟不凡喝道，“几次想教育你了，你还得了依了你还——”
李默站起身，拍拍屁股就往弄堂里走。
“别，别。”孟不凡赶紧换了一副脸孔，“我啊，跟上面汇报了，我也是夹在中间难受的很，一方面想给你们共产党加点分，一方面也想邀功。
结果上面觉得，那几个军统都是些小芝麻，不够大。非让我连夜来找你，看你们还有没有更高一点级别的官员的罪状？”
李默斜眼看了过来，“是有一些，不过也都不是什么大官。”
孟不凡笑道：“那哪能？我觉得你们那个得到资料的同志肯定会留点后手的。”他观察着李默。
李默虽然神色烦躁，但眼神里透露着一些异样的情绪。
是自己猜对了吧？
殊不知，猜对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李默突然想起来，郑开奇那混小子安排的事情，现在正好可以全盘搞定。
免得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跟着大舅哥碰面。
他不善于思考，但并不傻，知道每一次孟不凡都在试探他。
他李默不在意一个军统的敌视。
他对孟不凡如此不耐烦的原因，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妹妹缺乏基本的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