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老二的笑声有苍凉，有悲怆，有讽刺。
“我在上海跟太多国民党军官熟悉，他们的军队什么德行我清楚的很。”
“共党军队我不熟，但知道他们穷。穷代表着什么？战力严重不足！”
“枪械装备不说了，大家都知道。人与枪的比例普遍在6:1.子弹人均五发。加上疏于训练，没有体系，射击比不过皇军，白刃战也打不过人。”
“日本兵的基本军餐是什么？主餐都是精米。一天850克精米左右，还有熏肉鸡蛋和带盐的咸菜。没有盐，没有力气的，你也知道。”
“国军呢？大米九两，其余肉蛋副食没有。”
郑开奇说道：“那跟日本人就差了些肉鸡蛋。”
楚老二冷笑道：“这是官方配置，真正发给下面士兵的，又有多少？不然哪来那么多私盐贩卖？私米横行？恩？大人物的钱从哪里赚？”
“武器武器不行，技术技术不行。这十几二十年，不是打仗就是饥荒，不是饥荒就是天灾，别说老百姓，军人有几个好体格？
白刃战得四个打一个日本人。近战巷战的上海攻防，还没来得及短枪就被日本人杀了。武汉会战，国民党投入了差不多一百一十万兵力，结果呢？”
“中国完啦。”楚老二感慨着，“按照这个比例，只要日本人能抽出一百万兵力，中国要想战胜，起码得七八百万的总兵力才能抵抗。中国有那么多兵么？即便有，有那么多枪么？再即便有，有那么多子弹么？”
“日本人早就完成了工业革命，他们的工业底子好，枪好，人壮，训练好，后勤好，意志好。”
“咱们呢？内战，灾害，贪污，腐败。将熊熊一窝。”
郑开奇怔怔无言。
楚老二伸手，拍了拍郑开奇的肩膀，“感觉怎么样？”
郑开奇愣了下，“什么感觉怎么样？”
楚老二笑道，“李先生说，他的这一套说辞，几乎无往而不利。劝降过军统中统共产党，无往而不利。”
他收敛了笑容，“最重要的是，他不是说谎，这就是真实存在的。一个中队几十个人，撵着一个师跑，轻轻松松。
这是亡国之兆，兄弟。何以保全性命与乱世？当汉奸吧。”
楚老二哈哈大笑。
郑开奇闷了一口茶。他心里憋着一口气。
却无法跟楚老二言。
战争不是比这些纸面上的数据吧？不是吧？
退一万步讲，难道可能会死，就要做奴隶，做亡国奴么？
站起来吧，不愿做奴隶的同胞们。
如果活着只能给人当狗，我宁愿去死！
郑开奇笑呵呵给楚老二倒茶，说道：“二哥，我对大日本帝国是看好的，起码，他结束了内战是不是？我相信大东亚共荣圈，是真实的。”
楚老二撇了撇嘴，笑了，“你能这样想，也很好，殊途同归嘛。”
他看向郑开奇，“孙物真呢？”
“死掉了。不过不是我们动的手，是卫影。女人的嫉妒心？”
楚老二闻言沉默片刻，说道：“女人永远是感性的，成不了大事，死了最好，没有后遗症。”
郑开奇点头道：“可不是？我伪造了她好多笔迹，她不死，会坏事情。咱们都得玩完。”
楚老二点头道：“你可以尝试跟宪兵队的涩谷准尉建立联系。也可以跟特高科的晴川中佐试图搭上线。”
他说道，“我刚加入其中，没有分量，无法给你提供职位上的便利。你要是从我这里入局，就是普通队员。”
他看着郑开奇，“相信我，进这个组织，最好开头就有职位，不然以后，很难有寸进。”
郑开奇眼神闪烁，问道：“看来那里面藏龙卧虎啊。”
“一方面吧，另一方面，那里面会很看中出身。”楚老二笑了笑，“你先试试，实在不行，你就继续跟着我混。”
郑开奇半信半疑，“特务科会消失？我还是有些不大相信啊。”
“相信我，我不骗你。”
郑开奇点头道：“好，二哥都这么提点我了，我还能说什么？尽力而为吧。”
楚老二思虑多少遍，根本原因不是郑开奇对楚家的投诚，是他的能力确实对他有用。
李生需要得力下属，楚老二在里面肯定不是最拔尖的。
那他也需要强力伙伴，支撑他的野心往前走。
郑开奇最合适。
没背景，有能力，刚表过忠心。
而且自己提一句而已，就能得到一员干将，这买卖还是可以做的。
回去的路上，郑开奇在想。
楚老二今晚上这一出，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即便是楚老二所说是真，会有新的特工机构成立，特务科就会被撤除？
这个还好说，反而是楚老二说的那一套说辞，让郑开奇有点窒息感。
不过，那套说辞，自己能扛过去，许多真心抗日不怕死的都能扛过去。
那其他人呢？
普通百姓呢？军统呢？中统呢？
那些心志不坚的，经受了诸多牢狱痛苦的，看不到希望的，会不会由此就放弃了坚持和信仰？
郑开奇好难过。
为什么爱国，反抗压迫的道路会如此崎岖？
几乎看不到光？
为什么坏人猖狂？为什么好人消亡？
就跟那个苦命的老人一样，守着自己的孙女，想卖艺赚口饭吃，都被设计。
回到南郊，李默已经异装在等着他。
两人站在楼角之后的黑影里。
“当时跟老人一起去的那些民工，手艺人，都没回来，全都失踪了。”
“看来不是针对老人和孙女那么简单。”
“自然不是。”李默说道，“我到了你发现老人的街角，立马看见，得有两组人在附近转悠，溜达，医院那边更了不得，起码有三组人在转悠。我说，你是不是有些脱敏了？”
“什么意思？”
“脱离了敏感区，生活太安逸了？”
郑开奇不否认。
是没有以前朝不保夕的紧迫感了。
李默说道：“你肯定被尾随了，建议你抓紧对老人的事情做出一定的行动，免得被人知道自己已经知道被监控。”
郑开奇问道：“看来你已经找到了老人被挖掉膝盖骨的地方了？”
“那当然。”李默满脸嘚瑟，“我是谁？黑犬！在医院接触了老人后，我就记住了他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