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董被抓？
郑开奇第一反应，是那个神秘电话的主人再次露面了。
之前约好了等中央局书记回来，他就给郑开奇打电话泄露行踪的，后来一直没动静。
郑开奇怀疑他是自身出了什么问题。
他与老董也是那一段时间，才第一次见面，几次见面。
他负责统筹整个上海的地下工作，身份之要紧，不需赘言。
拖着病区，在租界拐了几个弯，终于跟焦急万分的齐多娣见面。
“老董暴露了？”郑开奇焦急问道。
“不是，不过也差不多吧。”齐多娣揉了把有些杂乱的头发。。
“什么叫也差不多？”郑开奇低声吼道，“到底什么情况？”
齐多娣狠狠吸了口烟，这才说明原委。
原来，今天在租界，老董本来约见工运组的同志。
“新四军那边需要一些技术工人，这件事情之前跟你说过，今天他找了个几个工人代表，本来商量具体转运路线，没料想，其中一个工人代表被租界巡捕早就盯上，今天来了个一锅端。连同老董在内，七个同志被抓住。”
郑开奇想了想，“问题也不是很严重。”
齐多娣摇头道，“巡捕在那个工人家里，搜到了十几本进步书籍。已经拷打了半天，具体情况虽然还不知晓，但老董的身份里面至少有两人，是知晓的。”
他着急道：“这还不算，其中一个有家室，妻子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下午东拼西凑聚了点钱去捞人。这一捞，捞出问题，巡捕见有利可图，开始全面拷打，估计老董也已经受刑。
巡捕那边放出话来，如果没有足够的钱赎人，就会把人转交给日本人。”
郑开奇沉默。
这确实是个问题。
齐多娣说道：“几个重要的交通站我已经让人暂时转移，咱们这边不需要担心，但其余的工人都是有岗位的，现在都在等消息，不知道要不要转移。一旦转移，就等于告诉别人，他们也有问题，再想回去潜伏工作就不可能了。”
郑开奇站起身，“被谁抓了知道么？”
“华捕，一个叫杜明的。他心狠手辣贪财好色是有名的。”
齐多娣说道：“我通过我这边的渠道问过了，他姐夫是总探长，路子很野，为人也很霸道。尝到了甜头，估计不会轻易罢手。”
“那位同志的妻子送了多少钱？”
“不多，三十大洋。”
“不少了。”郑开奇无奈道：“一个工人还能拿多少钱？三十个大洋，顶上半根金条了。”
齐多娣说道：“钱这边不是问题，但是这里面大部分都是工人，即便能拿出来这么些钱，对方也会怀疑。”
郑开奇想了想说道：“这些同志都是一个工厂的？”
“不错，我联系了工厂的工会，听说可能涉共，他们都不乐意出面捞人。”
“一群资本家！”郑开奇想了想，“你的意思？”
“两种方案。毫无后遗症的交钱赎人。”
“另外一种，不花钱解决问题。”齐多娣有些着急，“不行，我组织人强攻巡捕房监狱，把他们救出来。”
“这是下策中的下策。”郑开奇说道。
“我知道。但老董的身份太重要，他如果出了事，三条线上都会出问题。即便是全线撤退，也会被日本人发现端倪，顺藤摸瓜，即便抓不到人，咱们得前期工作就全部浪费。”
工运组，学运组，包括地下警委，都会遭到沉重的打击。
齐多娣说道：“我时间不多，一会还得出去，很多人都是单线联系，我又不放心别人，只能亲自去一个个告知。”
郑开奇深深吸了口气，“老齐，镇定下来。”
齐多娣确实有些慌了。
这不是一个人某些人的危机，是整个上海地下党的危机。
“那些人里，我都不认识几个，我都不知道他们的脾气秉性，也不知道巡捕那边会怎么去拷问，威胁他们。”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郑开奇安慰片刻，说道：“他们开口要多少？”
“一人一根金条。我们能出，但这些人的工资也才几十块法币，太容易被怀疑。”
郑开奇点头，“看来痛快交钱是不行了。什么工人值得一个金条？即便这次能放，以后他们也是重点盯防对象。”
齐多娣拿出一摞子资料，“这是那个杜明的人际关系，你看看，尽快拿出个方案。你出事了我都没来得及问你，你受伤怎么样了？”
郑开奇心下一暖，“没事，别担心我。这样，李默呢？”
“我让他来了。他会去哪个裁缝铺，暂时用那个交通站联络。其他同志——”
“其他同志你不要调动了。好不容易打下的局面，不要轻易让人心摇晃。”
郑开奇开始走来走去，说道：“那个曼妮同志呢？她没事吧？”
齐多娣说道：“她就在我隔壁，没事。老董只知道我明面上的工作地点，其他地方都不知道，包括这里。我的工作地点有人盯着，一有变动就会给我打电话。”
郑开奇拿了资料，“我们相信所有革命同志，但还是要做好万全准备。我走了。晚上十二点之前会给你打电话。”
“要快，要快。”齐多娣催促道。
“放心。这种事不过夜。”郑开奇突然问道：“给我传递消息的那个女同志，我觉得面熟，但又觉得好像也就见过一面。”
齐多娣笑道：“你这个脑子，真好使。还记得冯老七的吉祥货仓么？你跟楚老三带人攻进去，有个被欺负的女人么？”
郑开奇点头，“是她。”
“不错，当时你让老孟照顾她，她现在已经是咱们组织里的人。”
“好。我知道了。”郑开奇说道：“今晚租界越热闹，你越要记住，让同志们都沉住气。”
齐多娣纠正道：“我只是担心同志们的安危，他们并不是胆小意志不坚定之人。”
“那就好。”郑开奇说道，“你协调好所有交通站的同志，今晚我暂时接管租界，明早再还给你。”
他觉得有必要给租界的华人们提个醒。
即便是租界，某些时候，还是中国人说了算。
早晚都是中国人说了算。
“又是个不眠之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