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端懿回府便听下人说有人惊了大长公主的座驾,连衣服都没有换,便急急地去了后院请安。
大长公主正在坐榻上看书,听了下人禀报,便让人宣了大公子进来,见他还穿了官服,嗔道:“何事如此惊慌,竟是不顾礼仪风范了。”
李端懿几步上前跪在她脚边握着她的手:“方才听人说母亲在路上受了惊,可还好?”
大长公主牵了他的手让他起身坐到自己身边,柔声安慰道:“放心,并没有什么事,不过是路上遇了一匹惊马,还未接近便被护卫们拦了下来。你莫要担心,先去换了衣服。”
李端懿又问黄嬷嬷:“可曾让女医诊了脉?让人给母亲熬些静心安神的。”
黄嬷嬷行礼回答:“禀大公子,公主回来便让女医看了,说是并没有惊神。倒是公主想着天热,担心公子们回来难受,让厨房炖了一些清热解暑的,现下估么已经好了。”
“元伯,先去换了衣服,等你三弟回来,便开饭了。”
李端懿跪拜后出了门,让人把齐侍卫叫了过来。
齐侍卫心中明白是为了今日下午之事,急匆匆地赶了过去,李端懿已经换好了衣服。
“说罢,是怎么回事?”
“回大公子,今日午后主子出了宫……”齐侍卫事无巨细地把下午发生的一切说了。
“四为楼的楚玉?她这样说的?”
“是!”
“那马呢?可检查过了?”
“已经找有经验的兽医查过了,马匹身上除了后来几个侍卫打的腿伤,其他地方并没有异常,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惊着了。”
“那便是说,那人并没有什么可疑的?”
“人确是送进了四为楼,也是那管事的出了面,只是时间太短,并没有查出什么。”
“知道了,下去吧。”
半夜,楚玉在一阵阵的疼痛中醒来,昏黄的一盏灯火下,唐英背对着她坐在脚踏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楚玉动了动右手,手肘用了两块夹板固定住,只手指能动两下。
“要起夜?还是要吃些东西?”唐英起身拿了油灯过来,仔细地看了她的手和脚踝,见并无异样才把油灯放回原处。
楚玉把头转向她:“你怎的不去歇着?”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现在动都动不了了。”
楚玉笑了一下:“要不要上来一起睡?”
“不了。”唐英放好油灯倒了一杯水,小心地扶着楚玉的头喂给她。
还真有些渴了,楚玉两下喝完水,又躺了下去:“我这样子能沐浴吗?”
“难受了?”
“是有点。”
“厨子走之前熬了粥,我去端来给你?”
“不想吃,痛!”楚玉有些含糊着说道。
唐英把杯子放回桌上又坐到脚踏上,用手摸了一下楚玉的额头,有些汗珠,并没有发烧。
“今天吓到你了?”
唐英想了一下:“是有点。”
“很抱歉。”
“你……做事有些太过了。”
“没办法啊。”楚玉叹口气,扭扭脖子在枕头上蹭了蹭。
她的枕头与其他人的瓷枕不一样,是布做的,里面塞了一些谷糠,外面又裹了一层素色枕巾,看起来很舒服。
唐英的视线被她的枕头吸引了,直盯着看,听着楚玉道:“时机稍纵即逝,只能先斩后奏了。”
楚玉又把头转向唐英:“这事你要背锅了,是我思虑不周。”
“何谓背锅?”
“就是要把事情怪罪到你身上。”
唐英把目光转向她:“你就不怕死在马蹄下?”
“直接摔下去最多重伤,我又护住了脑袋和胸腹,现在这个样子已经不错了。”楚玉长吸一口气:“你别怪我。”
“没有照看好你,我渎职是事实,我也知道你为何会做此打算,并没有怪你的想法。”
“不怪我就好。既你不愿意上.床,那边有冬日用的被子,随便铺了睡一会吧,有事我会叫你的。”
唐英点点头,在床边铺好地铺,又用换洗的衣服做了枕头躺了下去。
“会不会热了?床上有个竹夫人,抱着睡会凉快一点。”
“还好。”唐英坐起来熄了油灯又躺下去了:“你是不是睡不着?”
“估么是睡得太早了,吵着你了?”
唐英不吭声,过了一会,就在楚玉以为她睡着了,又听她说话:“接下来你又想做什么?”
“等吧,等各方的反应,等曹家人怎么想的。反正我现在是个残疾人,暂时也动不了了,慢慢磨吧,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不会再像今天这样了?”
楚玉想了一下,还是跟她说了实话:“我不能保证。”
黑暗里楚玉看不到唐英的神情,只听着她清浅的呼吸声。
半晌后唐英才开口:“我有些后悔把你带到京城来了。以你的能耐,在某城也能生活得很好,还不用受这些罪。”
楚玉轻笑一声:“哎,跟你说,我以前超级怕你的!”
唐英闭上眼睛,她知道自己的性子冷,四为楼几个小娘子在她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
“不过后来觉得你也就是面冷心热,人还是挺好的。”
黑暗里,唐英的嘴角弯了一下:“明日我回去收拾一些衣物,这几天你就在这里歇着?”
楚玉舔舔嘴唇,她今天晚上没有洗漱,嘴巴里有些难受:“只能这样子,那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送回来,又要等各方的反应,若是在宅子里待着,怕是会错过一些消息。等天亮了,我写一个清单给你,便辛苦你走一遭了。”
“你右手骨折了。”
楚玉这才想起来,她不会用左手写毛笔字,不过没关系:“我说你写。话又说回来,伤了右手做什么都不方便,只能期盼快点好起来。”
唐英听着楚玉的声音慢慢小了下去,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含在嘴里的,起身趁着月光用布巾给她擦了额头的汗水,又摸了额头,发现体温正常,才又躺下去歇着了。
楚玉的想法她大约也能猜上三分,无非是担心陆知安独木难支。
池映易虽有一个才女的名号,在这繁花似锦的京城,怕也是只能算是波涛大海里那一小点的水花。
京城里达官显要虽不说遍地都是,但随便拎出来一个,都不是现在的几人能抗得住的。
唐英转头看向床上,楚玉粗重的呼吸声偶尔会倒抽两下,想是在睡梦中疼得紧。
小小年纪,对自己都能下得了狠手,也不知该佩服还是该叹息。
所幸心性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