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豆虽然对自己很有信心,可还没到看见自己的名字在榜上的那一刻,她也还是不安心。豆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和家里人打过招呼后,便独自一人往镇上发榜的地方走去。
路上的人三三两两成群,看上去应该都是结伴去看榜的。豆豆突然觉得有些孤单,“大双要是在就好了。”她自言自语道,但她心里也很清楚,不能总是强迫大双陪她做不想做的事情。
“一个人也好,清静。而且,万一碰上郝少爷呢?”她想着想着,又咧着嘴笑了起来。
慢慢的,人越来越多,豆豆已经很难挤进人群里去了。豆豆以为自己来得还挺早,她站在人群外围,踮着脚、伸着脖子往里看,好像前面墙上啥也没有,名单应该还没有贴出来。
大家一边等,一边议论纷纷,人声嘈杂,这让豆豆有些心烦意乱。突然,有个人提着一大卷红纸,拎着一桶浆糊,从旁边的门里走了出来。一时间,大家都躁动了起来,瞬间人声鼎沸。
“往后退一退,都退一退!退到线后面去!”那人大声喊道。只见他从桶里拿起一把刷子,蘸了蘸桶里的浆糊,在那面白墙上“刷刷刷”地涂抹一番后,把那一大卷红纸小心翼翼地展开。在另外两个人的协助下,那张红纸最终被平平整整地贴在了墙面上。
那一大张红色的榜单,就好像有什么魔力一样,自从它贴在了墙上,周围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只剩下紧张和压抑的氛围。
“看一看,都仔细看一看啊,镇上所有考上的人员名单都在这里了。”贴榜单的人又喊道。
“唉……没有,我就知道没有……”豆豆听见前面的人唉声叹气地说。接着,一阵阵叹息声渐渐涌来,挤在前面的人也慢慢散去了一些。豆豆顺着人流慢慢往前走,直到她能看清榜单上的字,她才停住了脚步,从第一行开始仔细查看。
豆豆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十年寒窗就在这一刻要见分晓了。他屏住呼吸,告诉自己:“稳住,稳住!”果然,在第三行,她欣喜若狂地看见了自己的名字!豆豆盯着自己的名字看了又看。“没错,没错!考上了,我考上了!师范大学,是师范大学“”豆豆从小的梦想就是当个教书育人、令人尊敬的教师,这个结果对她来说,无疑就是踏上梦想之路的第一步了。
豆豆十分想大喊一声,告诉全世界自己做到了,可他看见周围大多数人都在唉声叹气,愁眉苦脸,自己也没好意思喊出声,只好抿着嘴,偷偷窃喜着。她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接着往后看,想看看还有没有大双的名字。
一整张榜单都看完了,不出所料,豆豆并没有看见大双的名字。她生怕自己眼花看漏了,又从头到尾把榜单看了一遍。
还是没有……虽然说这结果大家都能预料到,但这个消息回去还是要告诉大双,豆豆也不知道怎么说合适,毕竟自己考上了,大双没考上。就算她心眼再大,也总会有些难过的吧。
“我考上了!我考上了!太好了,我考上了!”豆豆身边有一个男孩子突然大叫起来,那人站在原地一蹦三尺高,激动了头发都竖了起来,整张脸一下变得通红。豆豆站在他旁边不远处,也被他的喜悦给感染了,自己也跟着大笑起来。她突然想起了郝少爷,于是抬起头重新看榜单,这次她想看看有没有姓郝的名字。数来数去,榜单上只有一个姓郝的人名,可那名字看上去,却像个女孩儿的名字。
“难道郝少爷也没考上?他对自己那么有信心,不应该呀……”豆豆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半天。
“郝景兰……郝景兰……”豆豆摸着自己的麻花辫儿,觉得这应该不是郝少爷的名字。
“少爷,少爷!你考上了,你考上了!你看你看!郝景兰,在那儿呢!”
豆豆猛地一回头,果然是郝少爷,他真的来了!这回,她也真真切切地听清楚了,原来,他真的叫郝景兰!
豆豆离郝少爷他们有十来步距离,她没有走近,只默默端详着郝少爷的脸。她看见郝少爷发自内心的高兴、喜悦,自己也不禁笑了起来。
豆豆又看了一下榜单。“化工大学,原来他考取了化工大学,可真厉害啊!”只可惜,他俩的学校并不在一个城市,豆豆在喜悦之余又觉得有一丝丝的遗憾,要是能在一块儿该有多好啊,在知识和自由的天堂,如果还能有爱情,那简直就是锦上添花了。
“豆豆!”
豆豆心里高兴极了,她分明听到,是郝少爷在叫她。她准备好了表情,带着甜甜的笑容转过头看着郝少爷。“你也来啦?”豆豆故作淡定地说。
“嗯,来了。你怎么样?考上了吗?”郝少爷温柔地问。
豆豆自信地点了点头,“考上了,是师范大学。你是化工大学吗?”
“你怎么知道?”郝少爷一脸惊讶地看着豆豆的眼睛。
“郝景兰,你好!今天我又重新认识你了。”豆豆笑脸盈盈地伸出了手。
郝少爷惊讶极了,“你连我的名字都知道了?”
豆豆抿着嘴,也温柔地点了点头。
郝少爷旁边的小兄弟赶紧用手指戳了戳他的后背。“人家跟你握手呢!”他龇牙咧嘴地小声说道。
“哦!不好意思,你好你好。”郝少爷激动地一下伸出了两只手,紧紧握住了豆豆的那只手。
郝少爷的手掌宽厚而温热,豆豆一下子浑身就像触了电一样,赶紧把手给缩了回来。
“哦,对不起!一时激动,有些失礼了。”郝少爷手足无措地在衣服上擦着手心,显得非常尴尬。
“哈哈哈!”豆豆忍不住笑了出来。“郝少爷,你看着挺傻的,竟然还能考上化工大学。”
“我们家少爷才不傻呢!你这人说话可真没礼貌……”郝少爷身边的小兄弟赶紧站出来说。
“哎呀!阿宽,不得无理,人家这是开玩笑呢,又不是在骂我。”郝少爷赶紧拦住了阿宽,他又看了看豆豆,解释道:“这是我们家的小兄弟,年纪小一些,不太懂事儿,要是有什么话说得不对的,还希望你不要见怪。”
豆豆笑了笑,“没事儿的,你这个小兄弟没说错,他说得对,是我说话有些没礼貌了,我给你道歉。”豆豆向郝少爷微微鞠了个躬。
“哎呀!使不得使不得!你这是干啥?”郝少爷这下更紧张了。“对了,还没有恭喜你,师范大学好,很适合你,你看上去就像一个知书达理的女教师。”
“是吗?还是你会说话。”豆豆害羞地又摸起了她的麻花辫儿。
“对了,还有,你今天……这样挺好看的。”郝少爷的眼睛里好像有波光粼粼的湖水,一直荡漾到了豆豆的心里。
豆豆嘴角的笑容再也压不住了。“嗯,谢谢你。”
“对了,你一个人来的吗?你那个小姐妹怎么没有来看榜?那天她不是说要一起看榜,一起吃饭吗?”郝少爷怕场面尴尬,于是又问到了大双的事儿。
“她……她今天有事儿,来不了了。”豆豆帮大双撒了个谎。
“那她考上了吗?”郝少爷问。
豆豆停顿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她本来也不喜欢上大学,她可是要当老板娘的,以后可比我们都厉害,比我们有钱。”
“那是肯定!那这么说,咱们俩要请她吃饭咯?上次她说,考上的请没考上的吃饭,这话还算不算数?只可惜,她今天自己没有来。”郝少爷想要借此机会约定下一次再见面。
“我回去找机会问问她吧,如果她愿意,咱们俩就一起请她吃饭。”豆豆说。
“好,那行,那我等你的好消息。对了!我给你写个地址,你平时可以到这儿来找我。”郝少爷找旁边的小兄弟要了纸笔,写完地址后,把纸认真折好,塞到了豆豆手里。
豆豆看着这张纸条有些犯难,她怎么好意思去一个男人的家里找他呢?这也太不矜持了,要是被别人知道了,也是不太好的。
郝少爷一眼看出了豆豆的迟疑。“哦!如果你不方便来,你也可以找人传个话,我再去找你!我知道你们住在哪儿。你来了就说找阿宽,阿宽他会及时告诉我的。”
“你……别再来我家找我了。”豆豆赶紧说。
“那我们就约着出来见面,这样行吗?具体时间地点,让阿宽来安排。”郝少爷又说。
这下豆豆终于肯点头了,出来见面还是比较合适的,省得家里人都围在一起看着,尤其是怕被狗子知道了,心里又要不高兴,毕竟他防着郝少爷,就像防贼似的。
“少爷,咱们赶紧回去吧,他们都在等你的好消息呢!咱们回去就能开席啦!”阿宽在旁边小声催促着。
“知道了知道了!”郝少爷有些不耐烦,觉得这阿宽可真是碍事儿。“那豆豆,我们就先回去了。你一定记得回去问问,然后来传个话,咱们就出来见面。”郝少爷依依不舍地盯着豆豆看,“我等着你!”
豆豆被这句“我等着你”给击中了。这四个字从郝少爷的嘴里亲口说出来,语气还是那样温柔,豆豆已经被他迷得无法自拔。她站在那里一动不能动,好像也舍不得郝少爷走一样。她猛然发现,原来自己也是这样庸俗不堪,几句甜言蜜语就能把她弄得五迷三道的。
“走吧走吧,快点儿走吧!”阿宽扯着郝少爷的衣服,拉着他的胳膊就要往回赶。郝少爷一直回头看着豆豆,眼睛微微笑着,直到前面的巷子拐了弯。
豆豆就像浑身触电了一样,还自己站在那里,没有回去。她的心跳得越来越快,这次跟以前又不一样了,她明显感觉到了郝少爷对她的爱慕之情。简单的几句交谈,话里话外都是他对豆豆的钟情和不舍。
“原来这就是诗集里所说的爱情,怦然心动,无法释怀。”豆豆心里想。
看榜的人渐渐散得差不多了,豆豆也终于决定往回走。上午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而明亮。这一天,豆豆不仅收获了学业的果实,看样子也即将收获一份美妙的爱情,她觉得没有什么时候能比现在更幸福了。
“生活真是充满希望啊!”豆豆自言自语。她轻快地往家里走去,想要赶紧告诉大家自己考上了师范大学这个好消息。
这一路上,郝少爷的那句“我等着你”,一直回荡在豆豆的脑海里。豆豆觉得自己有人惦记了,有人喜欢了,而且,还是一个看上去那样优秀的人。虽然自己对他还不是十分了解,但最起码,无论他的长相、他的学识,都是没得挑的,而他“少爷”的这个身份,也让豆豆更加好奇了,好像这再也不是以前让她嗤之以鼻的旧时代身份了。
豆豆走到家门口,看到大双已经起来了,正在院子里喂鸡。
大双抬起头看了看豆豆,故作轻松地问:“这么快就回来了?你考得怎么样?考上了哪个学校?”
豆豆也装作很平常的样子,说:“师范大学,以后我就老老实实当个老师吧。”说完,她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大双,榜单上没有她的名字。到底该怎么开口呢。
“赶紧进去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吧,让大家都高兴高兴!”大双强颜欢笑,喂完了鸡,又开始清理狗窝,她好像并不想跟豆豆一起进去报喜。
豆豆慢慢走到大双身边。“嗯,那你忙完也赶紧进来歇歇吧。”
大双用眼角的余光看到豆豆进了屋,自己也叹了口气。“呵呵……我就知道自己没戏。哎!这样也好,也少了个不切实际的念想。以后,我就可以踏踏实实地开我的小面馆儿了。”大双自言自语地安慰自己。“没什么嘛,天还是很蓝,太阳还是很大,该吃的饭,还是要吃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