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子偷偷跟在郝少爷和阿宽身后,想看看他们到底想搞些什么名堂。
快到狗子家门口了,郝少爷和阿宽放慢了脚步。郝少爷故意走得很慢很慢,他一边走,一边转头往狗子家的院子里看。只可惜,院子里除了几只鸡鸭鹅,还有阿丢、大毛、二毛和三毛,一个人也没有。
阿宽放下了行李,赶紧跑到门口那棵老树下翻了翻小石头,想看看大双有没有给他留下过什么字条,结果让他很失望,那里确实什么也没有。
郝少爷也站在一旁看着,他心里更着急了。“也不知道豆豆在不在里面,你有什么办法叫她出来吗?”他看着阿宽,急切地问。
阿宽轻轻摇了摇头,小声说:“总不能大白天的学猫叫吧?这也太离谱了……”
郝少爷实在没辙了,悄悄地走到豆豆家院门口偷偷往里看。阿宽就紧跟在他身后,鬼鬼祟祟地躲着。
狗子早就躲在了一个巷子里,他静静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想知道他们俩人到底还能干些什么。
就在这时,院儿里的阿丢一回头,发现了躲在门外的郝少爷,阿丢一下子认出了他,想起他曾经来过,还站在院子里和豆豆说了老半天话。阿丢开始对着院子外面“汪汪汪”地直叫唤。
“快跑!少爷!赶快跑啊!”正所谓做贼心虚,阿宽被阿丢的叫声吓得丢了魂儿,立马拖着行李,拉着郝少爷,催他赶紧走。“少爷,快走吧!咱们已经被发现了!你再不走,那狗都要追出来了!”
郝少爷也听了,也只能犹犹豫豫地跟着阿宽一起跑了。他时不时地回头看看,心里还盼望着豆豆听到阿丢的叫声,能从院子里走出来瞧瞧。
狗子看见郝少爷和阿宽已经跑了,便走了过来。他站在院门口看着阿丢,阿丢也看见了他。阿丢惊讶地歪着头,意外地看着狗子,立马就停住了叫声。
“真是条好狗!亏老子没白养你!今天你表现得不错,等我晚上回来,奖励你一只烤鸭!”狗子又看着大毛、二毛和三毛,说:“你们三个,就知道吃!门口站着两个人也不知道,叫也不叫一声……”
“妈,院儿里好像来了人,阿丢刚在叫呢,我出去看看去。”大双放下手里正在给花儿削的苹果,起身就往院里跑去。
大双站在堂屋门口,呆住了,她看见狗子站在院外,愣愣地看着前方。“咦?爸,你怎么还在这儿?你不是早就走了吗?”
“哦!东西忘了带,就又回来了一趟。”狗子说完转身要走,他想了想,又对大双叮嘱道:“对了,以后院子里没人的时候,把门给关上,锁好啊。”
“啊?院门也要锁上?大白天的,锁它干啥?是有小偷吗?”大双惊讶地问。
“谁知道啊……我刚才瞅见两个人,站在院子外面往里偷看呢,也不知道是干啥的。咱们还是防着点儿好。我走了,要是有什么事儿,就去店里叫我。”狗子说完,便亲自把院子的门给关上了。
“怎么了?是谁来了?院子里有人吗?”花儿看大双回来了,担心地问。
“是有人来了,你猜是谁?你肯定猜不到。”大双笑着说。
“到底是谁?你就别卖关子了。他咋不进来?”花儿又问。
“是我爸!他又回来了,说东西忘了带,回来取,刚又走了。对了,他让我们以后白天把院儿门都关上锁好,说有人在外面往咱家里偷看呢!”大双拿起那个没削完的苹果,继续削起来。
“什么?大白天的,谁在外面偷偷摸摸的?那咱们是要注意着点儿,咱家虽然人多,但白天也没个男人在家。要是真有什么事儿,确实也麻烦。”花儿接过了大双给她削好的苹果,轻轻地咬了一口尝了尝。“哎呀,这苹果又脆又甜!双儿啊,你现在可真能干。”
“哟!这才削个苹果,就夸我能干了?你还是等我的面馆儿开起来以后再来夸我吧!到时候,我一定让你们好好见识见识!”大双高兴地看着花儿说。
“看样子,豆豆姐是已经去学校了。你看她家里,安安静静、冷冷清清的。”阿宽猜测道。
“阿宽,你送我回来之后,记得每天都来打探一下消息。你记得问问大双姐豆豆姐的消息,问到以后,你就给我写信告诉我,听见了吗?”郝少爷垂头丧气的,就像打了霜的茄子一样。
“我记住了!你就放心吧!你走以后,二奶奶就肯定不会管我了,我每天都抽空来问问消息。”阿宽向郝少爷保证每天都会来看看。
狗子在店里忙活完一阵儿之后,给自己泡了杯茶,他拿出了几块豆豆走之前给家里买的点心,想好好品尝一番。“唉,还是闺女好。”狗子细细地品尝着点心,嘴里很甜,心里竟有些难过起来。他甚至在想,要是豆豆没考上的话,和大双一样,也在家里待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狗子想豆豆了,他掰着手指算着日子,想知道豆豆还有多少天才能放假回来。他又想起了那个郝少爷,听他和那个小伙计的对话,应该是很久都没联系上豆豆了,现在又想着赶紧联系上。
“唉,我这个闺女儿,心里装了多少事儿啊?”狗子自言自语。他原本也不希望豆豆和这个郝少爷有什么联系,甚至可以说永远都不要联系才最好。可狗子听到了郝少爷说的话,他又替豆豆感到着急,生怕闺女心里难受,受了委屈,吃了亏还不吱声。
狗子又想到了豆豆的爸爸,这么久了,他杳无音讯,也不知道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人去了哪里。狗子摇了摇头,心想,他真是不省心。豆豆嘴上不说,心里一定也是担心的。可狗子现在无暇顾及这些了,他心里现在装着一件最大的事,就是要尽快想办法把花儿的病给治好。
豆豆上了车以后,独自找了一个最后面的位置,她靠窗坐着。车越开越远,豆豆离家也越来越远。她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原本她以为这趟旅程会让她感到兴奋和快乐,一定是充满期待的,可现在她才发现,这里面还多了一些失落、伤感和不安的情绪。
豆豆想了想临行前对大家说的话,又回忆了一下大双当时的表情。她知道自己好像故意冷落了大双,但她也相信大双一定能理解自己。有时候,表面上越表现得无所畏惧,正是因为心里有很多不安罢了。
“要是大双能跟我一起上学就好了……”豆豆自言自语道。她看着自己身边的空位子,幻想着大双要是坐在这里的话,此刻该有多兴奋,她一定会对窗外的风景指指点点,说个不停。豆豆不自觉地笑了笑,平时还觉得大双吵吵闹闹的,甚至有些烦人,这下好了,耳根子彻底清净了,一句废话也听不着了……
豆豆突然意识到,好像自己这样的选择,就意味着迟早要离开家,离开所有人,但她确实没有想过自己能不能适应这样的变化。毕竟她从小就在那样的大家庭里长大,虽然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但她也从没少过什么吃穿和宠爱,一直都过着高高兴兴、热热闹闹的日子。
豆豆不得不想到那个人,那个所谓的她的“爸爸”。原本他那么殷勤,那么频繁地来看她,现在怎么突然就看不见人影了?要是他知道自己考上了大学,会不会也很高兴呢?
驾驶员连续按了几下喇叭,驱赶着挡在路上的羊群。豆豆突然回过神来,她觉得自己这种想法很奇怪,明明自己一点儿都不在意他,干嘛还要在意他会不会很高兴呢?豆豆已经不得不承认,她不希望这个爸爸出任何的意外,哪怕他永远不来看自己,这都无所谓。
车不知道颠颠簸簸地开了多久,太阳都快要下山了。车停了又停,走了又走,车上的人上上下下,上来了很多人,又走了很多人。豆豆一直坐在最后面,她静静看着眼前的离别和重逢一幕幕上演,就好像自己才是生活那唯一的观众。上车的人有像她一样外出求学的,也有出门办事儿的、看病的、探亲的,人们因为各自不同的原因和目的,很偶然、又很必然地聚在一起,一起坐在这趟车上,短暂地相识并别离。豆豆心里的那个人又冒了出来,郝少爷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呢?上了车,又下车,他匆匆忙忙的,其实只是个过客吧。
“唉……”豆豆轻声地叹了口气,她看见车窗外绯红的晚霞染红了天边,就像一个小姑娘的脸蛋一样,害羞又喜庆,却又稍纵即逝。晚霞的美好,也正是因为它的短暂吧!豆豆心里想,就算郝少爷和她的缘分止步于此,只要她回忆里都是美好的事情,那也算是值了。世上的事儿,不能都贪图一个好结果,如果过程是好的,那也就足够了。
豆豆从口袋里掏出了她那条手帕,那条郝少爷亲自帮她清洗过的,又精心折得方方正正的手帕。她在指尖轻轻揉搓着那条手帕,感受着丝绸的细腻和柔软。她拿起手帕,放在鼻尖闻了闻,一股清新的白玉兰花的香味,通过鼻腔传遍了整个身体。豆豆好像又清醒了些。
豆豆不得不承认,郝少爷对她是充满热情的,是自由且充满诚意的。而和郝少爷的态度相比,她自己倒是显得有些冷漠和退缩。豆豆开始反思,自己心里所谓的矜持和自我,究竟有没有那么重要呢?如果自己能够主动和热情一些,放开所有束缚着自己的传统观念,去大胆爱一场,会不会又有完全不同的结果呢?
“一定有,可我不想那样做……”豆豆把头靠着窗户自言自语道。她承认自己是个固执的人,是个保守的人,是个不敢主动往前走一步的人。和大双比起来,这方面,她简直是一无是处了。大双确实不是个爱读书的人,可她的头脑却时刻都很清醒,清楚地要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大双也从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她只在乎对不对得住自己。旁人可能都觉得,豆豆在读书这件事上,帮了大双不少的忙,可只有豆豆自己心里清楚,大双究竟又帮了她多少忙。她的孤独和脆弱,可能只有大双知道吧。
豆豆猛然发现,自己最想念的人,是大双。她们就像一对双胞胎,分开了以后,豆豆突然有些六神无主了。“不知道大双想不想我……”豆豆心里想。
“到了到了!去师大的都要下车了!”驾驶员在前面喊着。
豆豆赶紧站起身,拿好了自己的行李,排着队准备下车。她透过车窗,已经看到许多和自己差不多大岁数的人挤在车外了。
踏出车门的第一步,豆豆就感受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傍晚的风柔柔地吹在脸上,温热而清新。五湖四海赶来的同学们,操着不同的地方口音,很快就热闹地攀谈了起来。大家都很年轻、热情、友好,几句话聊下来,基本上很快就都找到了自己的校友,商量着结伴而行。
豆豆找到了几个也是师大的同学,和他们相比,自己倒显得有些拘谨了。虽然她已经精心打扮了一番,可和大家相比,自己确实显得土气和不自然。豆豆猜想,这些同学一定都是来自大城市里的。他们和自己不一样,他们骨子里就透着自信,好像对未来只充满了期待,没有一丝忧虑和不安。
豆豆仔细观察着周围人们的一言一行,好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这位同学!你也是师大的新生吗?”一个清澈而响亮的声音在豆豆耳边响起。豆豆转头一看,一个穿着白色衬衫和军绿色长裤的男孩子,正热情地对着她微笑。
“嗯……我是,我是师大的新生。你也是吗?”豆豆小声问道。
那男孩子笑得更灿烂了。“我是师大的,但不是新生。我高你一届,是你的学长,我们几个都是学校安排来接你们的!”他走近了一些,主动接过豆豆手里的行李,热情地说:“走!咱们回学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