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妍看着景梅没说话,只是握着剪刀的手越发抖得厉害。她咬着牙,看着景梅,恨不得上前踹她一脚。
大爷被院子里的动静吵醒,也套上外衣跑了出来。大爷眯着眼睛一看,趴在地上的果然是自己的女儿。
“唉……”大爷恨铁不成钢地跺了一下脚,闭着眼睛说:“你说说,你到底有完没完?你要是不再来,这事儿也就算了,你竟然又跑来想对这麻雀下黑手,你怕不是疯了!”
阿龙松开了手,景梅这才把贴在地上的脸慢慢抬起来。她满脸尘土,头发凌乱,落魄的样子和内心的桀骜不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即便是这样,她的眼神里也还是充满了不服输的意思。
“小宝他爸,你说这该怎么办吧?”心妍不想再忍让了,只想让大爷立刻做出公允的判断。
大爷微微睁开眼,看了看他跪在地上的女儿。他走上前,朝着景梅的肩膀踹了一脚,直接把景梅踹倒在地。景梅趴在地上没有起来,可她斜着眼看着大爷,仿佛眼前这人不是她的生父,而是她的杀父仇人似的。
“你莫要这样看着我,你有什么资格这样看着我?我告诉你,我把你养到这么大,已经不欠你什么!你要是不捣乱,原本也可以好好住在这里,大家和睦相处多好啊!可你偏偏选了这样一条路。我赶你走,跟他们娘儿俩没有关系,你不要处处与他们作对!”大爷指着景梅的鼻子,血脉喷张地骂了她一顿。
可锦梅却笑了,她扬起嘴角,颤抖着身子,像看笑话一样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哈哈哈哈……可真好笑,你这话就不要说给我听了,你先问问你自己,你自己信吗?哪有父亲把自己的亲生女儿给赶出去,就为了跟小老婆、小儿子在家里快活的?你去这镇上问问,到底还有没有第二个人像你这样冷酷无情,你还算是个父亲吗?我告诉你!你在我这里就从未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景梅毫不示弱,对着自己的父亲破口大骂。
“你……你这个白眼狼!我要是没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你他妈早就饿死了!还能活到今天?你以为靠你那个妈能养活你?我告诉你吧,就连你那个妈都是我一起养活的!要不然你们都得死!”大爷被气得浑身颤抖,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那关我什么事?是我求你把我生下来的吗?你把我生下来就得养活我!现在倒好,除了景竹,你把我们都赶出来了。你根本不配当父亲,呸!”景梅往父亲身上吐了口口水,这一下,就彻底抹掉了她和父亲之间的父女情分。
大爷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衣服上的口水,又看了看他的女儿景梅。“你竟然对你爹吐口水?你知道你这样做是要遭天谴的吗?”大爷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他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冲到了头顶,整个身体马上就要炸开了似的。
“什么?遭天谴?哈哈哈哈!就算是要遭天谴,那你也应该排在我前头!”景梅用手撑着地面,缓缓站了起来。她摇摇晃晃的,有些站不稳,便靠在那棵挂着鸟笼的树上。
心妍这才发现地上有一把黑色的剪刀,她努力平复自己的愤怒,走上前轻声问道:“这地上的剪刀是你的吗?”
景梅毫不掩饰地回答:“不是我的,难道是你的吗?你手上不是有一把吗?呵呵……”
“你带剪刀来干什么?”心妍直接问。
“干什么?你说干什么?明知故问……要不是今天你们出来得快,这笼子里又要多一排死麻雀的头了,哈哈哈!多有意思呀!只可惜被你们坏了我的好事。”
“你!你!”大爷被气得说不出话来,阿宽赶紧跑过去顺了顺大爷的后背。“大爷,您消消气,消消气!这样下去把身子可要气坏了,不值当呀!咱们有话慢慢说!”
心妍看着景梅,没想到她就这样坦坦荡荡地承认了。景梅似乎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残忍的事情。这样的景梅仿佛就像一个活脱脱的魔鬼一样,以杀戮为乐趣。
“你一个姑娘家家,怎能残忍到如此地步?这虽然只是麻雀,但也是有生命的。你怎能下得了如此狠手?杀了两只还不够,今夜竟然又要来,我看你怕不是疯了!”心妍盯着景梅质问道。
“哈哈哈哈哈!”景梅仰天大笑,“疯了?到底是谁疯了?我看是你们疯了!你一个风尘女子就想进我郝家当夫人,你生的野杂种竟想继承郝家的家业!”她又转头看了看自己的父亲,“还有你,你这么大岁数,一事无成,一直都靠着自己的弟弟过活,现在又靠着自己的侄子,你竟然还有脸娶小老婆!到底是谁给你们的底气!你们竟然还好意思说我疯了?”
“景梅小姐,你就少说两句吧!别在大爷的气头上火上浇油了。”阿龙看不下去了,他看大爷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浑身颤抖,真是怕他被自己的女儿活活气死。
“你给我闭嘴!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有你,阿宽,你跟阿龙你们俩就是景兰的狗腿子,这会儿怎么又跟着他们混了?到底有什么阴谋?现在你们倒是站在一起跟我作对了,狗奴才!到哪儿都是没脸没皮的狗奴才!”景梅像发了疯似的见谁咬谁,她显然已经不想给自己留退路了,事到如今,也已经没什么退路了。景梅索性抬着头,伸着脖子,无所畏惧地说:“要杀要剐随便你们!有本事你们今天就把我杀了!没本事你们就不要怪我以后还会来!你们放心,只要我活一天,我就不会让你们有一天好日子过!我要日日夜夜缠着你们,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日日夜夜不得安宁!”
景梅料到他们不会拿自己怎么样,父亲即便再气愤,也不会要了自己的命。当然那不是为了父女之情,而是父亲想给自己再留一丝薄面,不想让别人戳着脊梁骨骂他不顾父女情分。可悲呀,真可悲!到头来,血脉之情竟比不过一丝面子。
阿龙和阿宽没有回嘴,景梅小姐这样谩骂也不是一两天的事儿了,他们早已习惯了。可这回大爷却没忍住,他冲上前高高抬起手,狠狠地给了景梅一个大嘴巴。
“你这个不孝之女!看来,我给你留一条活路是害了你,也是害了大家!要是这样,那今天就让我亲手了结了你!”大爷冲上前掐住了景梅的脖子,把她死死地按在树上。他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没有给景梅留一丝活路的意思。
心妍突然听见小宝在屋里哭喊的声音,便赶紧跑回屋里安抚他。阿龙和阿宽站在一边不知如何是好,眼看着景梅渐渐不能动弹,他们赶紧上前拉开了大爷。
“大爷,快松手!再不松手就要出人命了!”
“是啊大爷,你快放手吧!再怎么说她是你女儿,传出去该怎么是好啊!”
大爷被拉开了,景梅慢慢滑坐在地上,奄奄一息,嘴巴里再也说不出大逆不道的话了。
“我不掐死她,她天天都会来,搅得人不得安宁!她哪是个小姐,她简直就是个恶魔胚子!我今天放了她,她会放过我们吗?”大爷左右环顾了一周,从角落里找来一根粗木棍,举起来向景梅的脚脖子狠狠打去。这回阿龙和阿宽没有上前阻拦,因为只要不出人命,父亲教育女儿,他们是不好干涉的。
大爷对着景梅的脚脖子一顿乱打,景梅只静静地坐在那儿,并没有反抗。没一会儿,她的脚脖子便断了,她的脚只靠着一层皮肉挂在小腿上。
大爷这才把棍子扔到一旁,浑身无力地瘫坐在地上。他低声说:“阿龙阿宽,把她拖出去,扔到门外面去,不要管她死活!我不打死她,但我要让她没办法继续作恶。她断了只脚,我看她还有没有本事翻墙进院,作恶多端!”
阿龙和阿宽赶紧上前一人抬一只胳膊,把景梅给拖了出去,景梅脚脖子上的血迹残留在地面上。她仿佛已经感觉不到疼痛,此刻她只觉得心如死灰,对这个家并无半点不舍了。
阿龙和阿宽把景梅拖出来,让她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想尽量给她个体面。
“景梅小姐,你说你这是何必呢?我们只是下人,也帮不了你了,你就自求多福吧。”阿宽说。
“你这脚得趁早去医治,否则可能真的就一辈子都瘸了,你还没成家呢,得做长远打算。我知道我说这话你会觉得我们多嘴,但我们也只能帮你到这了。”阿龙给了阿宽一个眼神,他们俩便转身回郝家,关上了大门。
景梅一个人坐在郝家大门口,寒风把她的眼泪都吹干了。她的嘴唇干裂,喉咙嘶哑,整个人就像已经死了一样。景梅低着眼看了看自己的脚,不禁冷笑了一声。
“呵呵……这就是父亲,亲手打断了自己亲生女儿的脚,让她一辈子当一个瘸子,当一个残废,就只为了给那个狐狸精和小杂种出口气……”景梅已经流不出眼泪了,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空荡荡的躯壳,没血没肉,没脸没皮,就像一片枯叶在沙地上被寒风肆意凌虐罢了。
阿龙和阿宽回到院子里时,大爷已经不在那了,想必应该已经回屋去了。大爷屋里的灯亮着,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
阿龙不放心,走过去轻轻敲了敲门,说:“大爷,你没事儿吧?要是没事儿的话,我跟阿宽就回屋去了。要是有事儿,您随时吱一声,我们就过来。”
“你们去睡吧,没事儿了。今晚辛苦你们了。”大爷在屋里回应了一声。
阿宽和阿龙把院子里简单打扫了一下,便回屋休息去了,只不过笼子里的麻雀又全部飞走了,一只也没剩下。
“唉!这麻雀又没了……明天早上小少爷又该哭了。”阿宽想了想,决定天一亮就起来抓麻雀,争取在小少爷起床以后来院子里时,八只麻雀都整整齐齐地待在鸟笼子里等着他。捉麻雀这事儿对阿宽来说,那简直是太简单了。
院子里又恢复了平静,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刚才那就好像只是一个梦而已。只不过鸟笼子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了。
心妍好不容易把小宝又哄睡着了,小宝躺在心妍的怀里,一脸无辜的样子让人觉得十分心疼。
大爷伸着脖子看了看,松了口气。“唉,这事儿就不要跟小宝说了。我怕他害怕,就别吓着小宝了。”
“那还用你说。”心妍瞪了大爷一眼,她再也忍不住了。“你瞧瞧你那个女儿!哪个姑娘像她那样?真不是我说,她的心也太狠了些!你瞧瞧她刚才说的那些话,那是一个人能说出来的吗?是,她对我有恶意,看小宝也不顺眼,但你是她父亲,她竟能说出那些话来,真不知道你们原来是怎么教她的!”
大爷没反驳,他知道心妍说得对,他自己也这么想。“你说得对,我已经打断她的脚了,她以后应该也翻不进来了。我给她留条命,就是我给她留的最后一个机会,也是我们最后一丝父女之情。”
“我看你的脑子也是不清醒!你想掐死她,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她真的死了,那你也脱不了干系,你就会跟她妈一样被关进去,被判死刑!到时候我跟你儿子怎么办?你那个女儿真是跟你一样,做事情不动脑子!”心妍狠狠踹了大爷一脚,她气在大爷做事完全不考虑后果。
“对,你说得对,等我冷静下来,我也有些后怕……但这也不能全怪我!你瞧瞧她说的那些话,我不掐死她,就已经是克制自己了。”
大爷躺在床上夜不能寐,他想来想去,还是得派人盯着景梅,因为以她的性子,万一哪天突然想要同归于尽,那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