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梅感觉小凤今天很不对劲,她不知道在高兴什么,但显然是遇上了什么好事。小凤甚至愿意退让一步,不再跟自己争论。这让景梅心里感到有些不安,毕竟她和小凤两人现在的日子都不好过,可小凤的日子好像突然有了起色,景梅便有些焦虑了,就好像只有自己只身一人处在深渊之中。她眼睁睁地看着小凤在一步步往外爬,可自己却仍在谷底无能为力。
景梅看着自己受伤的那只脚,原本已经有些绝望的她告诉自己,一定得好起来,要是就这样趴下了,岂不正中下怀,让他们母子俩捡了便宜。景梅现在过的日子确实是大不如从前,早知如此,为什么不稍微忍耐一些,暂且住在郝家,日后再做长远打算呢?景梅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如此冲动,好像干了很多蠢事,却又没有达到任何目的。景竹虽然小她几岁,可思想却比她成熟,他不愿意牵扯在郝家这些纷纷扰扰的事情中,拿了钱,便出国留学去了,以后也会过自己的好日子。景竹之前劝自己的时候,景梅还觉得他与世无争,有些太傻了,竟然愿意眼睁睁地看着别人鸠占鹊巢。现在想想,好像确实是自己有点儿傻,到如今什么也没得着,反而还断了一只脚。她胸中的怒气越攒越多,也没见得舒服多少,更何况,竟然还被小凤这个丫头挤兑,简直是不能忍。
景梅躺在床上睡不着,思来想去,还是得冷静些才行。过不了几天,她的母亲应该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这是她无法阻止的,她现在唯一能抓住的就是自己未来的命运。
“还是得先回去,回去才有机会。”景梅在心里暗暗地想,只不过付出的代价就是要低下她那高昂的头颅,主动认错,还得取得父亲和那个狐狸精的谅解才行。这对景梅来说简直是难于登天,可眼下她也没有更好的路可以走了。
最困难的是郝家现在没有人愿意跟景梅站在一起,也没有人愿意给她通风报信,身边这个小凤看似殷勤,可实则诡计多端,景梅是一点儿也信不过她的。想来想去,这事还是得靠她自己,她决定好好地把脚治好,要是真成了个瘸子,还是得在郝家过一辈子才行,这样最起码自己不会被街头的那些醉汉欺负,也不会日日都要遭受小凤的白眼。
还是得先活下去才能有报仇的机会,景梅下了决心,要先想办法回到郝家,住回到自己的那个屋里去。正在景梅一筹莫展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景兰。虽说她跟景兰关系并不好,可好在景兰还算是个君子,从不与她计较,更何况现在是景兰当家,如果景兰愿意让她回去,父亲应该也会给他点儿面子的,毕竟父亲和那个狐狸精还要靠景兰的关照才有饭吃。
景梅一下子来了精神,眼睛里也有光了,她好像找到了出路,看到了希望,连喘气都顺畅了些。她犹豫不决的是该不该带小凤回去,毕竟她身边没什么能利用的人,小凤虽然不老实,但她想回郝家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要是自己能帮她回到郝家,说不定,她暂时会为己所用。
景梅在病房里等小凤回来,准备跟她谈谈自己的想法,她哪里知道小凤早就找到靠山了,根本就不需要她的帮忙。她更想不到,父亲会将自己蒙在鼓里,让小凤这个没良心的东西跟他一起骗自己。
景梅等了很久,直到天快黑了,小凤才回来,她高高兴兴地买了不少东西,心情很不错。
“来,吃包子。”小凤把装着包子的纸袋子扔到病床上,一脸惬意地说。
“你怎么才回来?”景梅问道。
“怎么?你不是说不想看到我吗?这会儿倒又质问起我来了。”小凤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糖,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哪里质问你了?我只是问问而已。”景梅不想把关系闹僵,这个节骨眼上还是得缓和点关系才行。
“哼,我看你是饿了吧?你看看,到关键时刻,还是只有我靠得住!除了我给你买包子,还有谁管你的死活呀?你就是饿死在这儿也没人发现得了。”小凤的嘴依然很毒,她想用这些话来刺激景梅,景梅只要生气,小凤心里就很得意。
“是啊,你说得对。”景梅的回答让小凤感到很意外。
小凤有些吃惊地看着她说:“我说得对?这还真不像是你说出来的话。”
“我说的是事实呀,现在咱们俩可算得上是相依为命了,咱俩谁离了谁都活不好,所以咱们还是得先合作,这样以后的日子才有希望。”景梅一边啃着包子一边说。
小凤看景梅的样子似乎是话中有话,她把椅子往床边挪了挪,问:“怎么,有什么事儿跟我说?我看你今天好像有点儿不大对劲呢。”
“我不对劲?我看是你不对劲吧。”景梅又点了小凤一下。
“我有什么不对劲的?”小凤把眼睛挪向了别处,不敢看景梅,她抠着自己的手指头,假装很不经意的样子。
“我有件事儿跟你商量。”景梅看着小凤说:“我有个打算,我想回家去。”
“你想回家?你开什么玩笑?你爹把你腿都打断了,还能让你回去?”小凤无情地嘲笑着她。
“他把你赶出来,你可能真的回不去;可我不一样,我是他女儿,他是我爸,这是怎么也抹不掉的关系。你信不信,就算是他打断了我的脚,他心里还是牵挂着我呢。”景梅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是虚的,可她为了让小凤相信,只好硬生生地演下去。
小凤听了她的话,想起大爷安排自己照顾景梅的事儿,也信了大半。大爷确实还是担忧他这个女儿,一方面是怕她干坏事儿,另一方面也怕她保不住小命,在外面遇到什么麻烦,这才让自己看好景梅。小凤清了清嗓子,问:“那你准备怎么回去?”
景梅把包子放进纸袋子里说:“一会儿等我吃完,你去借个轮椅来,推我去附近的电话亭,我要去打个电话给景兰。”
“打电话给少爷?”小凤皱着眉头,一脸的诧异。
“是啊,打给景兰,现在能帮我的估计也只有他了。不管怎么说,他才是郝家大当家的,我能不能回去,他说了算。”
小凤转了转眼珠子想了想,“这好像是个办法,景兰少爷老实憨厚,一般不会让别人难堪,更何况你是他的堂姐,毕竟也是郝家的血脉,说不定,还真是个办法。”
“你别想了,听我的吧,只要你都听我的,我可以想办法把你带回郝家。”景梅看着小凤的眼睛,她猜测小凤一定会心动。
小凤内心很复杂,这下事情变得更乱了。大爷让自己看着景梅,景梅却又要带自己回郝家,这双面间谍着实难当,可小凤觉得自己很有把握,她完全可以同时占着两头的便宜,最终达到自己的目的。
“此话当真?”小凤斜着眼问。
“当然了,我还有什么别的选择吗?现在咱俩都无路可走,只有这一条路。你愿不愿意?就给句话吧。”景梅十分干脆地说。
“那当然愿意,你也知道我是想回郝家的,可我觉得没那么容易。你要是想回去,景兰少爷可能是会帮你;可我就不一定了,他们不一定会同意让我回去的,毕竟郝家又不缺下人,更不缺我这一个。”小凤挠了挠头,故意露出为难的表情。“再说了,我就算回去了,我干什么呀?大爷和他的那个小老婆是不会让我伺候他们的,景兰少爷就更不会让我在他的房里做事了。那我……”小凤立马开始给自己找出路。
“那好说呀,你就跟着我呗。不过我可丑话说在前,你的心思多我是知道的,但我既然带你回郝家,你可不要在我面前耍心思,否则我也不会放过你。”景梅像个傻子一样,以为自己运筹帷幄,胜人一筹。
“那是自然,只要你愿意让我跟着你,带我回郝家,那我这辈子就跟着你了,就像我当初跟着大夫人一样。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二心的,我也没什么机会有二心了,你说是不是?”小凤换了副嘴脸,但她心里想的是要在第一时间去郝家邀个功,向大爷汇报汇报这事儿。
景梅几口就吃掉了剩下的包子,她用胳膊撑起身子说:“扶我起来,我们现在就去给景兰打电话。”
小凤一边偷笑,一边扶景梅起来。她在护士那里借了一把轮椅,直接把景梅推到了附近的一个小卖部门口。
景梅拿起电话,她知道景兰的电话号码,可她从没打过。不得不说,她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该如何将这件事说得自然明了,毕竟自己从来没有求过景兰,更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求到他。
郝少爷根本没想到能接到景梅的电话,他在电话里得知景梅的脚脖子被大伯打断了,感到十分震惊。景梅说她想回到郝家,需要郝少爷帮着在父亲面前说说好话。郝少爷感到有些为难,第一,他并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第二,景梅从小到大也没对自己友善过,甚至还使了不少绊子。现在她却舔着脸来求自己,郝少爷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掺和这事儿,该不该帮她回到郝家。
“是这样的,我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能不能给我些时间考虑一下?就算是帮你,我也得有时间去劝劝你爸。这个事儿,是你们的家事,我还是不方便掺和的。”郝少爷推脱道。
“怎么是我们的家事呢?是我们大家的家事呀!你爸在的时候,咱们家都是你爸做主,现在就是你做主。你想想,二叔还在的时候,什么时候都是把咱们这个家看得最重要呀!即便我爸混账成那样,二叔也从来没把我爸赶出去过,你说是不是?这个家要是在你手上散了,不完整了,那他老人家九泉之下也会担心的。”
不得不说,景梅是了解景兰的,景兰确实不一定会帮她,但他一定不会对不起自己的父亲。景兰对父亲本就十分愧疚,不会让他在九泉之下有所担忧。景梅听景兰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便又补了一句:“弟弟,我的好弟弟!姐姐从没求过你,今天姐姐给你道歉,我是真的知道错了,我的脚脖子都被打断了……谁都会犯错,你也应该给我一个机会,是不是?我保证,我要是回到郝家,我一定不会像以前那样了,我待在自己的房间里绝不出来,也不会干扰家里的任何事情。如果有任何一样对不上我说的话,你可以随时再把我赶出来,这还不行吗?”
景梅这回放下了所有的身段,苦苦地哀求着景兰。小凤也没想到,景梅在这一下午会有这样大的变化。她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让景梅想通了,让她愿意低下头求人,更何况还是求她这憎恶无比的弟弟。
“我父亲是怎么死的,想必你应该是知道的。是你的母亲害死了我父亲。”景兰在电话那头有些哽咽了,他们虽是一家人,可也早就不是一家人了。
“冤有头,债有主,那是我母亲,这个事情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还有,这事儿跟小凤其实也没什么关系。小凤现在就在照顾我呢,她都跟我说了。”景梅赶紧解释道。
“小凤跟你在一起?难不成,你的意思是你想带她一起回郝家?”景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本以为景梅是脸皮厚,现在认为她是一点儿脸也不要了。
“这……你要是实在为难的话,要不就先让我回去?”景梅给一旁的小凤使了个眼色,让她先不要吱声,实在不行就自己一个人先回去。
小凤的白眼翻到天上去了,她就知道景梅绝不会这么好心,关键时刻,她还是会毫不迟疑地撇下自己的。小凤已经想好要怎么跟大爷告景梅的状了,反正她也不稀罕景梅的好意。